夜已深,chūn风夹杂着夜露,围着这桌坐着的人,都已微醉。不过还是有人认出了林荣阳,他摇摇晃晃站起来给林荣阳敬酒,“林先生,你好,那个我爸就在你们公司上班……”
林荣阳意外地看向那人,“是吗,是哪个部门的?”
“安保部门的。”
秦一明cha嘴说:“那不就是保安吗?”
男人有点不好意思地挠头,他多喝了点酒,话匣子关不上了,“我毕业两年,半点钱没给家里拿回去,我爸都五十多了,夜里两点多还要到仓库巡逻……”说着他自己忍不住了,开始抽噎起来,秦一明赶紧拍拍男人后背,“怎么了大兄弟,别哭啊。”
林荣阳哈哈大笑,他冲男人说:“把你爸名字跟号码写给我。”
男人抹这泪眼看着林荣阳,“gān,gān嘛?”
“我把他安排到样版间吧,有个独立办公室,晚上九点就能下班。”林荣阳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本子跟一支笔,递给男人,“写在最后一页。”那哥们接过本子,竟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李成泽不止一次发现,林荣阳是个很完美的人,从各种方面来说——家世背景,xing格为人,他的善意也不是伪装的,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大都市,像他这样的人再难找出第二个。
秦一明多喝了几口酒,胆子大了起来,他给贺谦倒了满满一杯啤酒,推到贺谦前面,“贺谦,gān!”秦一明没有得到贺谦的回应,他扭头一看,贺谦左手抓着玻璃杯,手指关节泛白,整个杯子轻微摇晃,杯里的啤酒剧烈抖动。
“贺谦你怎么了?”
贺谦右手手指颤抖,摸向自己的口袋,似乎在搜寻什么,找了几分钟没有找到,他qiáng制自己的手回到桌上,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击着,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李成泽注意到了贺谦的变化,他皱了下眉头。
林荣阳顺着李成泽的视线看向贺谦,他发现平时总是一脸假笑的贺谦面色发白 ,似乎头疼或者有其他什么痛楚。
“贺先生你……”林荣阳原本想叫贺谦先回去,他虽然看不惯贺谦,但也不代表他能看着别人难受。
李成泽突然抢着说:“贺谦,忘了带吗?”
他问的是贺谦之前在餐厅里吃的那种药。
贺谦拍了一天戏之后一整天没闲着直接到李成泽房间去惹麻烦,后来两人又急匆匆的赶出来准备这次宵夜,李成泽虽然不明白贺谦有什么疾病,但是他隐约觉得贺谦或许需要依靠那种药物来保持神志清醒。
贺谦吃力地点了点头。
秦一明一头雾水地问:“带什么?”
李成泽站起来,绕到桌子对面,对秦一明说:“我先送贺谦回去吧。”他想了想,低声对贺谦说:“你钱包呢?”
“……左边口袋。”
李成泽将手伸到贺谦左边裤子口袋里面,利索地拿出钱包,拿出几张钞票递给秦一明,“待会儿你帮忙买单了吧。”
秦一明还是一脸懵bī,“不,成泽,我送贺谦回去就可以啊,你跟其他人吃好喝好……”他才是贺谦的助理啊。
李成泽不由分说地打断他。“你留在这。”
贺谦的身体状况应该是没有几个人知道的,无论是娱乐小报还是圈子里的人私下议论八卦,都没有提到贺谦有这个毛病,如果能保密,还是尽量帮忙保密吧。李成泽将贺谦扶起来,问:“站得住吗?”
贺谦浅笑,“我又不是残废。”
秦一明目瞪口呆,他此时此刻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应承了李成泽的话。他再往周围看看,发现大家都忙着吃喝,喝了酒jīng神涣散,除了林荣阳,也没有其他人关心这边的qíng况。
林荣阳眼看着李成泽走过去扶起贺谦,一脸关切的模样,他怀疑地站起来问李成泽,“什么qíng况?”
“荣阳你先等一会儿可以吗?”
“他怎么了?”
“等我回去跟你细说。”李成泽用眼神示意林荣阳这事qíng不可以声张,林荣阳读懂了。
林荣阳承认自己不待见贺谦,不,他不待见许多戏子,这类人抛弃了自尊依靠各种手段上位,谁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就背叛自己身边最亲密的人。只是贺谦看起来qíng况很糟,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那我去先你房间等你吧,我还有要事要跟你说。”他说着站起来。
李成泽把自己的房卡抛过去,“104。”林荣阳接住,点点头,转身穿过马路去开车。
李成泽原本是扶着贺谦走路的,等走到半路,贺谦整个人差点挂他身上,贺谦体温偏高,头靠着李成泽的脖子,鼻息似有似无地在瘙弄李成泽的脖颈。李成泽开始不耐烦了。“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我都这副德行了,你搀我一下手会断吗?”
“要求真多。”
“对我说话温柔点。”贺谦丝丝的笑,用力在李成泽脖颈间一闻,“味道还可以。”
男人的味道大抵是不好闻的,那些想要通过他走后门进剧组的人,总是哭着喊着要给他口^活,他就享受,其他的躯体不触碰,不接吻不抚摸。可是身边这个人不阿谀他,不奉承他,也丝毫不掩饰不耐烦的表qíng。不带任何目的出现在他眼前,让他有了紧紧拥抱住对方的冲动……
☆、第十八章
李成泽好不容易把贺谦塞进了电梯,到了18楼,贺谦走出电梯的时候已经步履踉跄,李成泽往四下一看,没人,他知道走廊到处都有摄像头,稍微低下头,把贺谦背了起来。贺谦的房卡放在钱包里,李成泽翻找了一下,低声问:“哪一间?”
“最里面……”
把人高马大的贺谦搬回房间,李成泽累得满头大汗,又着手帮他找药,一股脑扔到贺谦跟前,贺谦吃力地从沙发上撑起来,打开瓶盖倒了几粒药,和水吞下,然后闭上眼睛,手指慢慢敲击着桌面。
许久,他长长地吁了口气,闭着眼睛又重新躺下了。
李成泽见状,赶紧抓着他的手臂大喊:“贺谦!贺谦你别睡过去,醒来!”经常看到有些人眼睛一闭一躺就醒不来了,对死亡很敏感的李成泽有点紧张。
贺谦眼睛睁开一条fèng,“你别摇了,我真的会被你摇死的,我jīng力消耗的多,要补眠。”
“你这种毛病多少年了?”李成泽松了口气,拿了一个靠垫垫在贺谦颈后。
“大概大学开始吧。”贺谦说话磕磕绊绊,跟他平时jīng气神十足的模样判若两人。
“不能治疗?”
“与其说不能治疗,倒不如说以前并没有这么严重,这几个月问题比较严重。”贺谦稍微侧了下身体,让自己躺着更舒服一些。
“你工作压力太大了,张浩祥对你期望很大。”李成泽开始收拾桌上的瓶瓶罐罐,他拿起其中一个棕色的小瓶子,“马西……”
贺谦在沙发上咕哝,“我认识张浩祥那么多年也不及见你一面病发的严重。”沙发太短了,他又穿着衬衫西裤,躺着很不舒服。
“你就这么烦我?”李成泽毫不在意的把药瓶收起来,放回原来的位置,贺谦把这些东西都放在黑色的袋子里,包裹的很严实,看来他确实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状况。
李成泽弯下腰去看着贺谦,贺谦呼吸均匀,刘海散落在额头上,他弯起了嘴角,低声说:
“你是笨蛋吗,你要是想可以留下来陪我睡,要是不想就赶紧走。”贺谦说着陷入浅眠。
李成泽对着这样的贺谦,也没有什么怒意了,看到高大的贺谦蜷缩在沙发上,有点于心不忍,于是弯下腰去把他横抱起来。
贺谦在他怀里低喃,乖巧的像只小白兔。李成泽把他放到chuáng上,帮忙盖上被子,贺谦在被窝里舒服的低吟了一声。
李成泽刚要离开,习惯xing的摸了一下口袋,把贺谦的钱包拿出来,符合他黑暗扭曲xing格的黑色,李成泽又把钱包打开了,这回发现钱包夹层里面有一张照片,他抽出来一看,是个女人。
黑色长直发,鲜艳的唇色,气势很惊人。
这个是贺谦喜欢的类型吗?
qiáng势的,敢于反抗的。
的确,以贺谦的背景和才gān,他要什么样的男人女人都可以得到,这也难怪他总是想寻求难以征服的对象,这对贺谦来说应该就如同一个游戏吧。
李成泽把照片塞回去,把钱包放在chuáng头柜,离开了贺谦的房间。
回到自己房内,已经在房间里等候李成泽多时的林荣阳立马向李成泽招手。
“成泽你快过来。”
林荣阳把手中的笔记本电脑转了一下,让屏幕对准李成泽,解释道:“我这几天一直在调查贺谦的基本qíng况,贺谦就是星皇的董事长贺星波的侄子,你看看这些照片。”
李成泽看着电脑屏幕,画面上是贺谦和贺星波以及贺星波的夫人和另外一个男人在餐厅吃饭的照片。
贺星波是星皇的董事长,李成泽当然见过他,不过在星皇公司里,贺谦从未提及自己的身份,偶尔和贺星波打照面,叫的都是“老板”。
贺谦和贺星波之间的关系并不密切,这点显而易见,李成泽突然想到了什么——星皇是家族企业,如果贺谦要进入公司,他完全可以当经理或者其他高层,根本没有必要抛头露面自己出来拍戏。
“贺谦的爸爸是做什么的?”李成泽抬头询问林荣阳。
林荣阳把电脑收起来放在桌上,“你问到点子上了——星皇是贺家的家族企业,原本董事长是贺谦的爸爸贺月其,他是贺星波的大哥。”
李成泽头脑也很灵光,林荣阳这么一提醒,他就想通了,说道:“只是贺月其出了一些事qíng,不能再管理公司,现在星皇就归贺月其的弟弟贺星波打理了。”
林荣阳点点头,“据说出了事故,现在的智商和9岁小孩子差不多。”
这些李成泽都可以想清楚,不管贺月其遭遇的事故是人为的还是意外,总而言之他是在这次家族财产争夺战中输了,并且输得很惨,那贺谦会进入娱乐圈的理由会不会是因为贺星波不想让他cha手星皇的管理,所以才让他出现在台前而非幕后?
这么一想,贺谦也并不是个人生道路顺风顺水的人。
林荣阳把所有信息整理完毕发给李成泽的邮箱,他看了一下手表,凌晨3点钟,太晚了,他跟李成泽两人一晚上看了很多材料,也有点累了,于是征求李成泽的意见。
“成泽,我明早有个会议,想多睡哪怕十分钟,我先在你这里躺一晚上吧,明早就走。”他说着主动在沙发里躺下。
李成泽把chuáng上的被子抱过来递给林荣阳,“空调很冷,你盖被子吧,我用chuáng单凑合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