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总管对谢厌的识时务也相当赞赏,便替已经疲惫的皇帝开口问道:“那咱家就安排人来试药?”
“时间不能等得太久,”谢厌摇了摇头,“若是寻一身体康健之人来服毒,等毒症发作再用解药,需耗上不少时间,草民方才替陛下诊脉,发现此毒已在陛下体内存在五年之久,陛下可能等不起了。”
这话直砸得皇帝心神俱颤,他挣扎着坐起身来,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谢厌,“那神医的意思是?”
“寻一与陛下长期接触的罪人来试药,当为上佳之选。一来,他与陛下接触日久,毒症发作的时间会短上许多,二来,用罪人试药,可免无辜之人受累。”其实这都是谢厌胡扯出来的,只要能唬住皇帝等人就行了,反正他是大夫,他说了算。
“神医真是医者仁心,”皇帝觉得极有道理,便问刘总管,“可有合适人选?”
刘总管心中思量:要说与陛下最密切的罪人,非前贵妃娘娘莫属,但毕竟曾是陛下的枕边人,陛下说不定不舍得,还是罢了。除了贵妃娘娘,便只剩下被贬为庶民的三殿下了,然三殿下乃陛下亲子,陛下应该也舍不得让三殿下受这等苦楚。这可如何是好?
见陛下和谢神医还在等着自己的答案,他急得满脑门子都是汗,突然间灵光一闪,脱口问出:“神医,若是有罪人与陛下亲近之人亲近,可能用?”
早就等着这句话的谢厌故作不知,问:“如何亲近?”
皇帝眼睛顿时一亮,刘总管这么一说,他就想到了一人,便道:“同夫妻一般,可行?”
谢厌皱了皱眉,静默几息,方点点头,“也可。”
“来人,将卫清晗带过来!”刘总管连忙吩咐下去。
这时晋宣已经行至殿中,见到谢厌极为高兴,但这毕竟是皇宫,天子面前,他还不敢造次,只强行按捺住激动,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又转首面对谢厌,“师父。”
这声喊得颇有点委屈撒娇的意味了,谢厌心中好笑,面上还是一派淡定风范,道:“你被人掳走,为师无能救援,实在有愧。”
晋宣连连摆手,“师父言重了,是徒儿没用,惹师父担心了。”
谢厌不再废话,直接打开药箱,取出针囊,对皇帝道:“陛下身上脓疮已久,草民需行针逐一刺破,排出毒液,再辅以药膏涂抹疮处,如此便可替陛下续命,且减轻陛下之痛苦。”
刘总管连忙笑道:“那咱家吩咐人去取温水来。”
“稍等,”谢厌又问,“可有文房四宝?”
明白他要做什么,刘总管立刻着人取来笔墨纸砚,陈于案上,谢厌执笔书写,末了,将之递给晋宣,“你携此方去太医院取药,记住,是亲自取药。刘总管,还需您吩咐人领草民这徒儿同去。”
晋宣听话退下,宫人也已经备好了温水,侍于榻前。
褪了皇帝身上衣物,谢厌拿着银针,在刘总管的注视下,将那些脓疮一一挑破,皇帝竟觉得无甚痛感,心中对谢厌的医术更加信服,还打算等毒症治好之后,让谢厌继承其伯父的御医之职。
脓疮被清理完毕,晋宣将取来的药材捣成药泥,呈到谢厌面前。谢厌赞了他一句,道:“侍候陛下敷上此药。”
晋宣依言而行。
太极殿内一片安静祥和,谢厌做事条理清晰,丝毫不见杂乱,这让皇帝和刘总管更具信心。而且,皇帝涂了药泥之后,确实觉得神清气爽,整个身体都变得爽利了许多,脸上也不禁带了丝笑容,刘总管见状,对谢厌愈加欣赏了。
宫人正要将污水端出去倒掉,却被谢厌阻拦,面对众人的疑惑,他解释道:“等会不是有人来试药?总得让他染上毒症方能试药,此污水中有不少毒素,届时将伤口浸于水中,必会加快感染。”
说得有道理。
刘总管点点头,吩咐人放下污水,正好去绑卫清晗的宫人已经回来。
卫清晗狼狈不堪,满目凄惶,因没有晋宣在身边帮助治脸,他脸上的那道丑陋疤痕尽入人眼,皇帝看到都吓了一跳。
幸好他被堵住嘴,要不然早就凄厉地大喊大叫了。他不知道这些人绑自己进宫做什么,但他心里相当清楚,这准没好事!
殿内的人他基本都见过,唯独谢厌比较面生。卫清晗虽一直想要杀了谢宴夺取医书,可他并不真的清楚谢宴的模样,只隐约听手下人说谢宴生得一副好相貌,眉目灵秀,可与自己媲美。
卫清晗听了自然不服气,再加上对方医术高于自己,他嫉妒心起,便想毁了谢宴,夺取医书。
如今他们终于以真实面目相对,只是一个人站在阶上俯视,一个人跪在地上仰视,一个是受皇帝信服保护的神医,一个是将要被试药的罪人,而在此之前,卫清晗还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公子,谢厌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大夫。
所以说,世上之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谢厌没理会卫清晗,只看了一眼刘总管,刘总管笑了一下,让人带着污水和卫清晗去了偏殿。
卫清晗在即将被带入偏殿之时,听到身后刘总管赞赏谢厌:“谢神医果然是少年英才!”
他蓦地瞪大了双眼,闷声嘶吼,他是谢宴,他就是谢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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