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庸摊摊手:“鉴于我的风评似乎不佳,不如我们公事公办一点,就叫我裴庸怎么样?”
裴茗忍着笑道:“那好,裴庸,我正好也喜欢全名的称呼。你随便挑挑看吧。”
裴茗掏出钥匙打开一个小格,取了个画板,在窗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裴庸看着裴茗指给自己的两排,按年份跟类别,二十几个格子,越近的时间放得越满。
选了十几本自己有印象的,翻开目录,裴庸发现易晴的几个连载跟专栏配图的图源竟然都是工作室,而且在工作室所有的合作往来中绝对算得上跟内容吻合度最高,质量最好的一部分。翻到一半,裴庸稍作思考,径直走到专门放置工作室自己做的一种小发行量的文艺月刊的一格前,挨个翻起。
从刊物尾页的征稿启事来看,这本刊物的稿酬比行业内最高的千字千元的标杆还多了两倍,收录的文章质量都很高且立意新奇,作为一本看起来很容易流行的刊物,只有月度两千册的发行量,简直像是有意为之,在今天之前,他从不知道这本刊物的存在。很明显,苏遇在把这本文艺杂志当作科研刊物来做,亏本养着,而且已经养了三年。
裴庸还发现,在至今长达三年的时间里,苏遇不仅为易晴设了专栏,还不拘文体题材字数长短,有一期甚至夸张到收录了一篇占幅二十页的中篇小说,这篇是裴庸之前的从未听说的,裴庸立刻在网页上搜索了一段,发现没有结果,看来是独家刊载,不知怎的陡然生出一种金屋藏娇的感觉来。裴庸在心里暗笑,没想到苏遇看起来生了一双我最厉害我骄傲的眼睛,竟然会做这种借职务之便暗搓搓追星的事。不过也好,等时间一长,他跟苏遇熟起来,应该就可以不着痕迹地获得一些关于易晴的消息,或许有机会直接跟易晴对接也说不定。
不过,裴庸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即便要跟苏遇套近乎,也绝不以牺牲自家大哥为代价。
等到他挑得差不多,天已经黑透了。裴庸看到,裴茗在给一个硅胶的人头模型画眼影,面前摆了一堆彩妆,画板不知什么时候被推到一边。
画纸上是包括耳环、项链、手镯跟戒指在内的一整套首饰。很符合裴氏珠宝一贯的精致风格。
“裴老先生名声在外,你这个年纪的设计就能达到这么高的水准,看来 ,在老先生手下吃了不少苦头吧。”
裴茗瞟了眼画纸上的东西,摇摇头:“哪里轮得到我吃苦头?在老爷子眼里,我的设计就是一堆侮辱审美的废纸。想做他的学生,我至少还得练上十年。”
裴庸想起从前,外祖父每每用拐杖戳在他的画布上,皱紧了眉粗声道:“垃圾!简直是瞎子才能抹出来的垃圾!烧了去!”他不由得苦笑道:“这种事,我倒是能明白几分。”
听他这么说,裴茗抬起头看他,笑了笑。
裴庸正打算告别,裴茗先出了声:“你这就要走了?”
裴庸才想到:“现在有些晚了,你一会儿一个人回学校恐怕不大安全。没关系,我回去也没事,你尽管画吧,练完了,我送你回去。”
裴茗看了看窗外,道:“倒不是怕黑。只是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对着这没表情的假脸,还是有那么点不自在的。”
裴庸站到她身后,顶着人头模型看了十几秒:“的确有点悚然。”逗得裴茗咳嗽了两声。
裴庸坐到一边,拿起收了易晴二十页中篇小说的那本月刊,一边浏览目录,问道:“你每天都是这个时候练习吗?”
“周二跟周四下午满课,别的时候不出意外,应该都在这里。”
“我应该会在这里做一段时间,那以后这个时候,我就在这里陪你好了。”
裴茗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说:“还真是标准的交际花风范。”
裴庸道:“虽然我的承诺有时候显得不够慎重,至今还没有食言过。裴茗小姐,包括你在内,也还没有几个人得到过我这种程度的示好,你可以放心,我这么做,完全是出于爱才之心。”
裴茗歪歪头,道:“那,谢谢了。”
距离裴茗宿舍楼十几米的地方,裴庸停住道:“就到这里吧。”
裴茗疑惑地看他。
“一个真正的绅士,应该充分考虑女士的心情,送到这里刚好,不是吗?”
裴茗发现,今天她跟裴庸说话,的确格外舒服:“裴庸,你这人,生来就这么善良妥帖吗?”
“倒也不是,只是自我出生,这个世界就告诉我拿总比给快乐,得到却比付出艰难。我为人如此,不是善良,而是生来缺爱,又恰巧肯比别人坦然些。”
裴茗看着裴庸的背影,心里道:“像你这样的人,难怪那么多人喜欢。”
她掏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那边马上接通了,她用力眨了眨眼,控制自己温和道:“是期明吗,好久不见。”
那边人听她语气尚好,立刻说起什么旧情难忘的甜蜜话来,裴茗百无聊赖地扣着路灯杆子听了几分钟,对方得不到她的回应,语气弱下来:“茗茗,你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我的气吗?”
裴茗的语气冷下来:“郑大公子恐怕误会了,上次见面时,我讲咱们是和平分手,只是为了给彼此留点体面,不代表我真的认同你所谓的苦衷,从前的情分,还是不要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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