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道盛知这声“哥哥”倒还真的没自称错,陆屿应该管他叫一声表哥,但这声若是真的叫出来,怕是盛知根本就不敢答应吧。
陆屿则跟白亦陵的想法不一样,盛知是白亦陵的哥哥,现在又对着他自称哥哥,这代表什么?这代表着一种认可,一种肯定!
他欣然将“二舅子”给布的菜吃了,盛知满脸都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呦呵,真的吃啊。哎,小弟啊,狐狸吃这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有他照顾狐狸,正好不用白亦陵动手了,他头都没抬地说道:“你就喂吧,肯定死不了。”
过了片刻,他又想起来什么,扭头补充道:“不过不能随便……”
最后一个“摸”字卡在嗓子眼里,白亦陵眼睁睁地看着盛知弹了一下狐狸的耳朵,拽了一把狐狸的尾巴,最后又把小前腿抬起来握了握,陆屿浑身的毛都炸了,爪子倏地一下就抬了起来。
盛知道:“咦,你是要跟我握手吗?真聪明,教一遍就会了!来,握个手。”
陆屿并不想和这个家伙握手,并有点想把他的胳膊给活活掰下来——如果盛知不姓盛的话。
他举着爪子,默默扭头看了看白亦陵,从那张毛绒绒的小脸上,白亦陵竟然奇迹般地看出了无奈、隐忍、决绝等情绪,然后陆屿转过头,一脸被逼良为娼的委屈,将抬起的爪放在了盛知的手上
盛知觉得比斗鸡遛鸟还要有意思,眉开眼笑道:“哎,真乖!”
他正玩得开心,冷不防后脑勺挨了重重一巴掌,差点被人把脑袋直接拍进碗里,陆茉呵斥道:“多大人了还玩狐狸,快吃饭!”
陆屿心里默默解恨了一把,紧接着他身子一轻,就被陆茉抱了过去,撸一把毛毛之后将手伸出来:“小狐狸,还会握手吗?来,跟我来一次,抬爪,握手~”
陆屿:“……”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剩一点,自己付出了这么大牺牲,搏得盛家的喜爱,最后人家一家子根本不知道自个是个人,那可怎么好?
就这样在忧郁和挣扎当中,一顿饭吃完了,白亦陵略坐了一会,起身告辞。
盛冕道:“天都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怎么行?等我换件衣服送你。”
这些话要是被死在白亦陵手上那些人听见,恐怕在天之灵都要笑掉大牙,白亦陵自己也不由笑了,说道:“不用,这会时辰还早呢,街上也热闹。”
盛冕不听他的,挥手让下人去拿衣服,盛知道:“算了,爹和大哥今天也累了,还是我送吧。小弟,走回去吗?顺便消食。”
白亦陵负手站着,含笑不再推辞:“好,走吧。爹,娘,大哥大嫂,二姐,留步吧,不要再送了。”
一大群人挤在门口,目送他和盛知肩并肩地出了门,好半天才都散去,盛栎冷不防听见白亦陵叫自己一声“二姐”,心里怔了怔,一时有点出神,多站了片刻,听见盛铎叫她,也连忙回了府。
盛知和白亦陵沿着河堤走着,陆屿晚上被他们家人喂的有点多,没在白亦陵肩膀上蹲着,也扭着小步子跟在后面。
兄弟两人步履闲适,一时也没有交谈,京都之中异族人极多,此时身着各色服饰的摊贩在叫卖;热情洋溢的少女簪花行在路上,时不时有人向他们身上抛来花枝;各色的铺子拥挤在低矮的小瓦房中,不见繁华,但却十分热闹;一座二层高的小楼中隐隐有女子伴着琵琶低唱:“银字声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字字婉转,仿佛落入心湖的水滴,一缕缕化开,一丝丝缭绕上心头。
在这里他曾少年意气打马疾驰,在这里他也曾为母所弃彷徨无措,好的坏的记忆都还没忘……而廿载光阴不过须臾,似乎就要随风而去了。
有舍得也有不舍得,人世间的美景大都难以拥有,不过其中种种,踏花行来时早已历历在目,这便已足够。
盛知边走边含着笑扭头去看白亦陵,他之前的衣服在山洞里弄得不像样子,于是换了这件鹅黄色竹纹的长衣。衣服是陆茉一针一线为他缝的,颜色有点过于明艳,大概也只有白亦陵才能把这身衣服完全压住。
他身姿修长,形容俊秀,走在月色与湖水之间,眉眼都明晰的如同画笔勾勒出来的那样,袍袖随风翻飞。
感受到盛知的目光,白亦陵侧过头来笑道:“有话要说?干嘛这样看我。”
盛知笑着摇了摇头,扭回头看着前方的路,缓缓踱着,带了几分感慨道:“也没什么,就是想想咱们家的老小都长这么大了。嘿……白指挥使,第一美人,真神奇。”
白亦陵大笑道:“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似乎有点奇怪了。”
两人的关系在此之前就不错,说起话来流畅自然很多,盛知摆了摆手:“不是,我是真的心里特别高兴。你别看你只在家里吃了一顿饭,坐了不到两个时辰,但是就让人一下子觉得特别踏实。哎呀,真好,咱们一家人终于能坐在一块了,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牵肠挂肚地惦记着谁,生怕他在外面受苦了。”
白亦陵微垂下头,用食指的关节蹭了下鼻梁,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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