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赵佖的话说,房间里都摆满了家具,那就呆板了,没有了变化,失去了意境了。就像是画画的留白,房间总得空置些地方,才好让人随意使用,才有意趣。
此时的藏书楼大厅在地毯之上放置了几张软垫,几只小几,每个小几上都摆放好了精致的小茶壶、小茶盏。正中摆放着一张大几,上面的香炉袅袅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如此布置,足见主人家的重视了。
众人到来时,王妃已经等候在大厅中了。大家互相见了礼,稍事休息,了元便开始讲经说法。王妃乃是聪慧之人,哪里看不出父亲请了元禅师来王府说法的目的,她又何尝不想放下心中执念,奈何那人早已植入心底,是怎么挖都挖不出来了。如此,又如何放的下呢?不能辜负父亲的好意,就只好认真的听大师讲经说法,多参透些佛理也是好的。
第39章 小小金龙
了元今日讲的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经文意思正是“看透与放下”,意在劝解申王妃,莫要过于执着,该放下的就要放下。当了元讲到“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时,王妃终于忍不住插口:“敢问大师,如何才能没有老和死呢?如经书所言,了解了一切就能没有死亡吗?为何我依旧为此伤心难过?”
王妃一出声,马运的心立刻提了起来,紧张又殷切的看向了元,希望了元禅师能够解开女儿的心结,让她快快乐乐活下去,莫要钻了牛角尖儿。女儿还不到20岁,还年轻啊。其实太后之前也跟马老夫人谈过,隐晦的表示,在申王小公子们长大些以后,可以考虑让马珍儿改嫁(宋代寡妇再嫁非常平常,是被社会鼓励的行为),皇家不会亏待她。
可问题是女儿自己不愿意呀,老夫人刚刚透露出一点儿意思,女儿马上坚决反对,并且不许家人再提此事,俨然是打算在申王这棵歪脖树上吊死了。这可怎生是好?急的一家人团团转,也想不出个好办法。指望她自己想通,看来是不可能了。没办法,只好尝试请别人劝解一下,兴许她听得进去。再不济,好歹能放松一下心绪,也是好的。
“阿弥陀佛,王妃所言不无道理。我等终究是凡人,未到佛祖的境界。了解一切并不能消除死亡,避免老去,但却能让人心胸豁达,不拘泥于生老病死。所谓登高望远,视野宽阔了,自然心胸宽广。”其实了元也很为难,他佛法是参悟的不错,可是劝人家妻子忘掉丈夫去世这回事儿,还真是不在他能力范围内。
“王妃可放眼更广阔的世界,切莫一叶障目。王妃可是觉得亲人离去,哀伤乃是常情,故而放任自己沉浸其中?”申王妃并未回答,只是缓缓的低下头,似乎是陷入沉思。
了元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敢问王妃,他是否待你极好?是否时刻希望你开心快乐?是否一心护你无忧无虑?”
申王妃双目含泪,慢慢的点了点头。
了元又道:“离去的人自然是希望亲人能好好的生活,你过的好了,他才能安心。凡事有因必有果,有死亡也有新生。王妃何不放眼未来?关注新生呢?你只需要向前看,别往后瞧就可以了。”
“大师说的是,是我太过执着于夫君之事,反而忽略了其他,甚至是我的孩子们……”马珍儿抬起头,眼角隐现泪痕,荫湿了淡雅的妆容。她用雪色的帕子拭了拭眼角,旋即绽开一抹笑容,“未知大师是否得空?犬子是否有缘一见呢?”
“自然,子瞻亦知,老衲最是喜爱孩子的。”了元慈和的笑着,应了王妃的请求,“莫要惊扰了孩子们,若是方便,引老衲前去看望便是。”
“谢过大师,能得大师看顾,实乃我儿之幸。”一身雪色衣裙的王妃,起身做了个请的动作,便带领大家前往小公子们所居住的随心堂。
申王妃自申王失踪后,便一直只着素色衣裙,日日祝祷,以祈求上天能保佑夫君平安归来。因着产后不久,又心情郁结,总是看起来略显憔悴,如今心绪渐缓,看起来倒是有些恬淡的美感。
看着女儿愈发消瘦的身体,马运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唉,原本以为给女儿选了一门好亲,可谁成想……唉~唯有一声长叹。罢了,且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一直跟着众人,又被了元和尚事先警告过的玄镜道士,自从进了申王府的大门一直一言不发充当壁花。此时跟在了元身后,神色淡定的老脸下,心脏却噗通噗通跳的越发剧烈,都快难以维持道骨仙风的假象了。
‘近了,更近喽,呦呵!敢情我刚才看到的金光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呦,这趟来的值了!别激动,别激动,别激动……’玄镜道士内心默念,注意控制脚下速度,一定别走太快,跟紧了元就好。
沿池边小径走上回廊,再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园林,就到了随心堂。随心堂门口,除了乳母们还在室内看护熟睡的小公子们,其余婢女小厮都早早等在门口迎接王妃和贵客。
苏轼举步踏上门前的台阶,仰头看到门口悬挂的匾额,洒脱飞扬的字体昭示着这块匾额的书写者。这一定是他亲手写下的,随心所欲,大概是他对孩子们的期盼吧。苏轼捻捻自己的胡子,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别人都盼孩子聪明、上进、有出息,能盼望孩子随心所欲做个纨绔的大概就只有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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