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个,这是……”郑大夫冷不丁儿的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原本是想让赵满不引人注意的悄悄看一眼,结果却给刘大夫大嗓门儿喊破了。这可怎么回答好,说人家是徒弟吧?其实人家医术比自己还高(郑大夫一直坚持认为赵满的医术在自己之上),老实的郑大夫实在是没这么厚的脸皮。说不是徒弟吧?又不好解释。
还是赵满脸皮厚自来熟,见状主动开口道:“我叫大宝儿,是师傅新收的徒弟。”说完还朝着两位大夫附赠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端得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呀。张大夫和刘大夫都不由得回以微笑,只有郑大夫一脸抽搐(还大宝儿,这是想起了他家小宝儿了是吧)。
上午几位大夫已经来过一次了,还得到了知府大人的专门接见,让他们务必尽力医治伤患,特许几位可以随时来府衙给伤患治疗。张大夫见人都到齐了,也没废话,直接让衙役给带路,几人直接就奔着伤患居住的后衙厢房去了。
厢房外站着两个兵士,一见大夫们来了,赶紧给开门,殷勤的不得了,估计也是希望大夫们赶紧治好战友。厢房门一开,一股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赵满下意识的皱皱眉头,如此重的腐臭气味,着实情况不妙。
进得房门,只见宽敞的厢房里已经移除了多余的家具摆设,只有两张长塌并排摆在室内,还有塌旁用来放置药碗、茶壶的边桌。几人进屋也是不小的动静儿,然而榻上的两人并没有任何反应。这让赵满觉得情况更是不好,不会直接就是昏迷的吧?
走到塌前,左右一看,两个伤患果然在昏睡。一个伤在肩膀,另一个则伤在大腿上。张大夫和刘大夫已经开始动手拆开包裹伤口的布巾,郑大夫也赶紧过去跟两位大夫一起忙活。赵满跟着两位大夫的徒弟一起老实站在一旁观察,随时准备给师傅们帮忙。
伤口露出来的瞬间,饶是自以为见过大阵仗的赵满也觉得头皮发麻。难怪郑大夫跟他说起伤患时是那种语气。这伤口也太惨烈了些,只见伤口虽然经过处理,但仍有好些皮肉已经腐烂,伤口深可见骨,皮肤连同黄色的皮下脂肪还有腐烂的肌肉一起狰狞地向外翻卷着,更让人心惊的是腐肉中间隐约可见的金属箭头直插入里,堪堪能看到箭头儿的末端和大夫们没敢全部剪掉的箭尾。
这么深的开放性伤口,外加伤口里一直未曾取出的金属异物,这得需要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坚持到现在呀。赵满不禁在心里为两位伤患点赞,求生意志够强。
可能是大夫们拆开布巾暴露伤口的过程中碰到了伤处,左边床榻上的伤患哼了一声儿,从昏睡中醒了过来。大夫们专注于手上的工作,并没有注意到。而一直在观察伤患的赵满却第一时间注意到了。
那人缓慢的睁开眼睛,大概是看到是大夫们在处理伤口,虽疼,却没有动,也没有再出声,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大夫们的动作,听着大夫们轻声的交谈,研究他的伤口,然而并没有听到他想听到的可以医治的办法。他有些呆的看了会儿天花板,又吃力的想转过头看旁边的战友。
那眼神里交替闪现的不甘、失落、希望、眷恋……无比复杂,又极为简单的表达了一个意思:我还没活够,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不想死!兄弟你也要挺住,咱们不能死!
赵满被那不屈的坚毅眼神所打动,一时间竟有些晃神儿。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下意识的挤开郑大夫,为了近距离的仔细观察伤口,脑袋都快贴到人家肩膀上了……
“额,是这样的,我这个小徒弟在疡医科上颇有天赋,让他看看,也许能有新的想法。”被“小徒弟”一声不响就挤到一边儿去的郑大夫只好积极给自己找台阶下。
“嗯,谨之说的也有道理。你们也都来仔细看看,集思广益,说不定就能找到合适的方法。”张大夫明显不是保守之人,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便招呼自己和刘大夫的爱徒都过来一起研究。
于是三人会诊变成了六人讨论,大家看看左边的肩伤,再看看右边儿的腿伤,反复验看,只为找到拔箭救人的方法。最后还是赵满提醒几位大夫,伤口不能长时间暴露在外,大家才回过神儿,赶紧七手八脚给伤口清理换药,包扎上干净的布巾。
三位大夫把研究好的清热解毒的内服方子交给门口的兵士,照方抓药。刘大夫还答应借一个药童过来,专门负责煎药。几人收拾好一应器具,就准备先行离开了。赵满却控制不住的回头去看左边榻上那个有着坚毅眼神的伤患,却见他早已合上了双目。是不想让大夫们发现他醒着么?是想知道自己的伤到底能不能治么?又或者他在想自己还有几天好活呢?……
估计是赵满的紧迫盯人让伤患都有所感,那人突然就睁开了眼睛,直直看向赵满。可把赵满吓了一跳,也微微有些尴尬。看到别人都在陆续往外走,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赵满并未出声,他只是向那人轻轻点了点头,露出了一抹颇为安慰人心的微笑(这是事后被安慰人李平说的,他形容当时那个微笑就好像是黑暗里的曙光,让他在绝望中感受到了生的希望,当然作为被官家亲手医治过的伤患兼脑残粉儿李平表示,那绝对是咱的荣幸啊,受点儿伤也值啊!姚雄、杨副将:你那哪是‘点儿伤’啊,你那是伤重不治,命都要没了,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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