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书来啦。给,刚刚烤好的羊肉,来一块儿尝尝。”赵满抬头,笑盈盈地递给刘文书一碟刚刚削下来,还散发着鲜香热气的羊肉。不行,不能这样有辱斯文,可是,可是……刘文书狠狠地吞了口口水,太他么香了,眼角余光看到旁边儿杨副将正伸手往赵满端着的碟子上够。想截胡?那怎么行!刘文书一把夺过碟子,抓起一块儿羊肉就填到了嘴里。快、准、狠!绝对不能让敌人有机可乘!“敌人”杨副将,目瞪口呆,读书人果然厉害!……于是,在赵满的带领下,会州府的读书人形象被彻底颠覆。
第56章 直面战争
赵满在会州大营的日子可以说是过得相当滋润,然而他忘记了,会州大营之所以会出现,会设立兵营,那都是因为这里是边陲重镇,这里是与党项人统治的西夏只有一线之隔的前线。会州大营里平时跟自己一起吃喝玩乐的朋友兄弟都是肩负着戍边重任的士兵,都是随时会与敌人在战场上搏命的战士。
一时的平静总会被点燃的战火打破,快乐的日子又总是那样的短暂。
赵满应该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血色的清晨。干净的秋天的气息里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道,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愤怒的喊声、悲痛的哭声、痛苦的哀嚎声……目光所及,到处一片狼藉,一片血红。血红的衣衫、血红的刀枪、血红的人、血红的马,甚至脚下的土地也是血红的一片。而那染红土地的鲜血还在缓慢的流淌,试图侵染更多的泥土,让它们也染上猩红的颜色……
西夏兵来了,来的毫无预兆。他们一路烧杀抢掠,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巡边的士兵发现敌袭,会州大营紧急出兵。殊死搏斗,拼命厮杀,两败俱伤,赶走了侵略者。然而无辜被杀的边民,死伤惨重的兵士,被掠劫的物资,被破坏的家园,却是无法挽回了。
“怎么样?不管咋说也得尽力救活!”
“需要啥药材跟俺说,俺一定想办法弄到。”
“大哥,这边儿也需要人,人手不够啊!”
“上府衙借人的怎么还没回来?你再派人去催,多找些大夫,弄些药材。”
“将军,受伤的人太多,已经没地方安置了,您看……”老军医忧心忡忡。
“先把普通营帐腾出来一些,把受伤的兄弟赶紧安置了,其它的先缓缓。”
“不知道党项贼人会不会再来偷袭,我先整队,带着没受伤的兄弟再去巡边,加强警戒。”杨副将抹了把脸,汗水血水混杂在一起,像是在他脸上涂上了奇异的油彩。
“好,你们小心,有情况快马来报。”姚雄用力捏了捏杨副将的肩膀,带着刀疤的脸上显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神色。
……
‘我呢?我又能做些什么?’从未见过如此惨烈场面的赵满,总有一种飘忽的不真实感。他不敢相信昨天还一起欢闹玩笑的兄弟们,今天就死的死伤的伤。转瞬间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散,狰狞的伤口凭空出现在人们的身上,不断涌出的鲜血带走了蓬勃的生命力。昨天还活蹦乱跳四处耍宝的小兵,今天就浑身是伤,血葫芦一般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甚至是直接变成了一具没有任何气息的冰冷的尸体。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战争,这就是真实的战争!指尖温热的血液是如此的真实,耳边痛苦的哀嚎是如此的清晰。这就是保卫家国的代价?这就是边关军人的宿命?为什么?为什么?!
这跟看历史书的感觉完全不同。历史书上只会记载哪年哪月哪日在哪里发生了一场战争,伤亡人数是多少。但它绝对不会告诉你这些人长什么样子,喜欢吃什么,他们有着怎样的性格,他们有着什么样的愿望和梦想。它也不会告诉你昨天还在为能顺走你手里一个肉丸而沾沾自喜,一脸贱笑的人,今天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任凭你怎样叫他,他也永远不会再开口回应……
赵满跪坐在张辉身前,徒劳地喊着他的名字,任由泪水模糊了双眼。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他,他那副奄奄一息的样子,自己还曾经亲手给他拨过箭,救治了他。昨天还贱兮兮的跟自己笑闹,如今却已冰冷。血肉模糊的身体,腰腹间的伤口几乎将他斩成两段,红红黄黄的内脏、肠子沿着破口流了出来。血淋淋的手早已僵硬,却还紧紧地抓着他的刀。浑身上下也只有脸还算干净,能看出些他生前的样子。
赵满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营地,不断有死伤的士兵被抬回来,入目一片刺红,仿佛尸山血海,周围躺满了伤兵。一切的一切,深深刺痛了赵满,刺痛了双眼,直刺心灵。这是真实的战争,从未经历过的战争,朋友、兄弟包括自己都身在其中。真实的,能够触摸到的伤痛与死亡。
赵满胡乱擦掉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流下的泪水。脑中又出现了模糊的孩童稚嫩的读书声:“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嗤”赵满嗤笑一声,‘有国才有家,覆巢无完卵,身处乱世,焉能苟活!’赵满跌跌撞撞的站起身,走向姚雄,最初蹒跚的脚步也逐渐变得坚定。他走到姚雄身后,开口说道:“我有一些救治伤员的方法应该能帮上忙,营里的军医谁说了算,我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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