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想得到证实,太子狠狠地闭上了眼:“为什么啊?父皇,到底为什么?我自问当时,并不失德悖逆之事啊!”
“是呀,为什么呢?明明那时候,父皇虽然忌惮卢家,却也还算看重你,没想过要废你。为什么,他突然出手,打了你和卢家一个措手不及?”大皇子直接越过了皇上,插话道,“就是因为你太听卢见素的话了啊。”
“父皇明明多次警告过你,让你离卢家远一点,可你却舍不得卢见素。你对卢见素的痴迷,近乎到了魔怔的地步。谁不知道你那位太子妃的来历?甚至除了她,你宫里面所有的女人,都爱慕卢见素。不过那时候爱慕卢见素的人太多,所以看着不显眼罢了。”
当年,首辅的老来女在宴会上对卢见素一见钟情,非要闹着去给卢见素做平妻,为了这个在家里上了三次吊。卢见素与妻子伉俪情深,当然不肯,但首辅向来宠爱这个女儿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甚至数次登门请婚。卢见素若不答应,两家就要反目成仇。
就在这时候,尚未娶妻的太子亲自向皇上请婚,将这位出身高贵,要死要活的姑娘抬进了东宫做太子妃。此事才终于消弭。
“我的好弟弟,人家伉俪情深,你为了叫人家夫妻美满,给自己往身边抬情敌,你也太可怜了?”大皇子嘲弄快意地看着太子,“父皇这么做,无非是怕你坐上皇位,不费一兵一卒,江山就姓了卢啊。你明白了吗?从头到尾,都是你的情谊,你那份小心翼翼藏着,却没藏好的情谊,害死了卢见素啊!”
太子像是被人重重敲了一击,他踉跄了两步,甚至是扶着床架,才没有摔倒。
“他说的是真的?”太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神色默认的老人,“可我,我只是想一想啊。我从没想过要做什么,从没想过要表露出来!我只是在心里,偷偷想一想而已啊!”
皇上冷笑:“卢见素那种妖孽,死不足惜。”
太子却没生气愤怒,他好像被这个消息给打击傻了,半响,才轻声道:“他如高山,巍峨自持,只求身边有一江温柔环绕,可偏偏有黄蜂浪蝶,群花众草,拼命想靠近他。这又干他何事呢?”
自己一直想知道的事情,终于有了答案。他也不想再和这两人浪费时间了。
“请我这位大哥下去。”他对着自己的心腹,温声道,“那些刑具,别给我省着。太医药草也都准备好,务必叫他活的长长久久的。”
大皇子面无惧色,只冷笑地看着他。
“对了。”太子突然叫住了那两人,“孤记得,百花楼里面有一位极少露面的姑娘,叫做熙玉的,应该已经请过来了。我大哥那么喜欢她,为了保护她,不惜将她藏到百花楼里去,还与她偷偷诞下两子。一家人讲究个团团圆圆,送去与大哥一道。”
“穆清源!”大皇子的脸色终于变了,“祸不及妻女幼儿!”
太子就笑了:“你害死我最心爱的人,现在却来与我讲,祸不及你的妻女幼儿?”
他从不敢承认他爱他,小心地将龌龊又无望的心事藏起来,不管是在他生前,还是他死后。藏得太深,太不敢面对,有时候,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他只是一直敬慕那个被他唤作阿兄的人。可这个时候,面对这个心知肚明,最了解他的敌人,他终于轻声地将自己心底一直掩藏的秘密说出口。
“等等!你不是想给卢见素报仇吗?还有一个仇人!”大皇子已经被那两人拉着向外走,他突然疾声喊道,“你不想知道吗?!”
太子挥手让那两人留下,神色冷凝:“什么人?”
“我知道我是在劫难逃了,但是阿玉她,她只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她从没有掺和过这些事。”大皇子终于露出了服软低声下气的样子,“我告诉你,你放过她。”
“好。”
“弟弟,你就没想过吗?为什么东宫那么大,卢见素却那么顺利,甚至赶在早有准备的方士之前,就找到了那封信?他是直接进了你的寝室的。他为什么那么确定,那封信在你的寝室?”
太子脸色瞬间惨白:“你什么意思?”
“你那位看着天真泼辣的太子妃,实在是个厉害角色,”大皇子叹道,“就算是为兄我,也不得不说一句,实在是心狠手辣,佩服佩服啊。”
大皇子被拉走,太子站在原地很久,终于回过神,他又叫了两个人进来。然后慢慢走近了龙床,拿出一摞纸:“帮孤按住他。”
皇上看着那一摞纸,瞳孔紧缩,不可置信道:“你敢亲手弑父?!”
“我为什么不敢?”太子慢条斯理道,“这种事,不管叫谁做,以后都难免要被猜忌。我实在是不愿意为了你,再折进去一个心腹了。我自己的事,自己也就做了。”
尽管早有预料,可这一刻,这个曾经沾过无数血,做过无数阴暗事的帝王,还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他不愿丢了自己最后的体面,强做镇定:“你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
“儿子不是说了吗?大哥要出手,我也没办法,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根本不是你终于等到他出手的,是你诱使他的。”这个帝王尽管老了,尽管到了末路,但他的头脑仍然很清醒,“你等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清清白白地上位。这么一出,你登上皇位以后,无论如何,也会存有疑点和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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