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二道:“他们还留下份帖子——长公主殿下明日要到苦渡寺上香,说希望能见您一面。”
苦渡寺虽号称不接待香客,却也要看来的人是谁。
规矩都是人定的,所以任何时候,都不乏凌驾于规则之上的人。
不过以和尚们的性情,就算来的不是公主,而是普通百姓想要进去烧柱香的话,他们也不会过分拒绝就是了。
云起道:“你去回他们一声,就说明天我在苦渡寺恭候。”
世子是世子,公主是公主。
半个月前,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长公主在苦渡寺的山门前,做足了姿态,几乎是拿自己的颜面,来抬高众僧和云起的地位。末了云起总不能连见一面都不肯,何况她将约见地点放在一墙之隔的苦渡寺,也算诚意十足。
约见的时间未定,虽然长公主进寺之后,还要烧香拜佛,时间尽够云起过去了,但他还是一早就去了苦渡寺,开始实地考察,准备设计图纸。
和栖云居为了取暖,原本就将温泉引流到了各处,只需选块地方,稍加改建即可不同,苦渡寺中的温泉,几乎还处于原始状态,属于天然的景点和大澡盆子,想要开发利用,得从头开始。
先规划好哪些地方种菜、种稻,然后设计温水渠和冷水渠,期间还要考虑水量、水位、流速等等因素。
云起正趴在桌子上画草图,忽然被告知长公主到了,一抬头,见看见缓步而来的长公主安平。
身为公主,容貌气质自然是不错的,端庄大气中又带着凛冽威严,只是因为常年不苟言笑的缘故,导致五官少了几分生动,便也少了几分动人。
云起在端详长公主,长公主一样在看他,看得仿佛入了神,许久之后才自失一笑,低语道:“像,又不像。”
入座上茶,云起与长公主隔着茶几坐下,问道:“长公主说我像谁?”
长公主端起茶盏,道:“一位故人。”
她的回答显然有些敷衍,却在云起以为她不会继续这个话题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推到云起面前:“看看。”
云起迟疑了一下才打开,里面不出意外的,是一位少女的绣像。
长公子一直盯着他的眼睛,道:“你以前见过这幅绣像。”
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云起也知道自己的反应瞒不过人,但让他装出愕然或震惊的样子来,甚至来一句“这不是顾家的七小姐吗”,又太为难他了,而且也不觉得有什么必要。
除了重生的事,有可能会被人当做妖孽,不敢随便乱说之外,他没什么可瞒人的。
点头道:“不是这幅绣像,却是同一个人,我在母亲的遗物里见过。”
长公主问道:“现在可还在?”
云起道:“烧了。”
长公主似乎有些失望,叹了口气,将秀帕收了起来,缓缓道:“想不想知道她的身份?”
云起知道,不管他回答“想”,还是“不想”,长公主都会讲给他听,因为若不是有备而来,无论关系再怎么亲密,也不会有哪个女人,会把另一个女人的绣像一直随身携带。
而且随随便便,就拿给第一次见面的人看。
长公主此来,只怕就是为了给他讲个故事。
却不知是谁的意思。
虽然知道她怎么样都会说,云起还是老老实实点头:“想。”
长公主摇头失笑,却不达眼底,而后笑容渐渐敛去。
她挥手令周围所有人都退下,缓缓开口道:“你应该知道,本宫的母后,也就是当今太后,出身顾家。如今的承恩公,就母后的兄长。
“除了承恩公外,母后还有一位胞弟,年纪比母后小了许多,几乎是母后一手带大的,感情深厚,非旁人能及。
“我记得小的时候,小舅舅时常进宫,带着我和皇兄玩耍,我们也常常出宫找他……皇兄的武功,还是他亲手教的……诸多长辈中,我们兄妹最喜欢的就是他,他每次来,我们都兴奋不已。”
“可惜我们这位小舅舅,虽然才华横溢,文武双全,却不幸英年早逝,死在了战场上。
“那个时候我小舅母云氏,正身怀六甲。
“噩耗传来,小舅母立刻动了胎气,拼死生下一个女儿后,连看一眼都没有,就溘然长逝。”
长公主叹了口气,眼眶有些湿润,道:“母后一听到小舅舅的噩耗,就晕厥了过去,可一醒来,竟又听到了小舅母的噩耗……
“母后连头发都没梳,就那样披头散发冲到父皇寝宫,和父皇大吵了一架。我们不知道他们吵了什么,只知道母后愤怒之极,甚至割断长发,说和父皇从此恩断义绝。
“我们都觉得,母后有些过了,虽然我们也伤心小舅舅的死,可是战场之上刀枪无眼,出了这种事,谁都不想看到。母后这样闹,反而损了小舅舅的名声。
“但是父皇,却容忍了下来。朝上许多人都说母后无德,让父皇废了她,父皇反而严惩了那些人,从此以后,废后的事就再也无人提起。
“我们都觉得,父皇对母后已经很不错了,可是母后却依旧不肯释怀,直到父皇驾崩,足足十多年,都没有再见他一面。
长公主默然许久后,又自嘲一笑道:“不小心扯远了。”
语气稍缓,道:“想来你也猜到了,绣像上这位女子,就是小舅母临死前生下的女儿,顾云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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