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的很畅快,吃完一碗,再添一碗,然后再添一碗。
饿死鬼投胎似得。
中间会不断的朝云起的盘子里夹菜,依旧一片片叶子摘干净,即使那些东西从头到尾都没人动过,他也像没看见一样。
云起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样的心理,竟然就这样一直坐着,没有起身就走。
刘钺吃完饭,放下筷子,从容不迫的漱口,擦嘴,捧起热气腾腾的茶杯。
却不喝,只是低头默默看着腾起的水汽,感受着隔着薄薄的杯身传来的灼热温度,好一阵之后才终于抬头,看向云起,淡淡说了句“多谢”。
声音依旧低沉,却不复刚才的沙哑,始终环绕在他身边的令人窒息的阴郁气息,也仿佛消散了少许。
云起道:“现在可以说事了吗?”他都佩服死自己的耐心了。
从刘钺抬头,他的目光就没有从云起脸上离开过,闻言摇头,低低的笑起来,轻声道:“于愿足矣。”
云起只觉得一股怒气只冲脑门。
诚然前世在翻脸之前,刘钺对他很好,可他待刘钺也不差。
山庄里,刘钺对他百依百顺,可他也将刘钺当亲哥哥一样看待,何曾半点轻慢过他?为了他,在顾云卿面前使尽全身解数说话好,为了他,将顾云卿书房里的书偷了个遍。
离开山庄之后,刘钺对他无微不至,甚至亲手照看他衣食,可他也为了帮助刘钺,废寝忘食的研究那些旁人看不起的奇技淫巧,一年到头都歇不了几日。
他自认从未做过对不起刘钺的事,也从未想过要对不起他,除了顾云卿,他将他当成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最终换来的,却是一杯毒酒。
这些破事儿,连他都懒得计较了,大家从此做个路人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凑到他跟前来,做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说什么“于愿足矣”!
云起深吸口气,将心里的怒火缓缓压了下去。
这句“于愿足矣”虽然让他膈应,但这个人说话一向算数,有了这句话,表示以后他都不会再纠缠自己……既然如此,他何必再在这里和他多说废话,你一钱我一两的算前世的旧账?
于是一言不发的起身,离开。
“小寂!”
云起侧身,躲开刘钺抓向他手腕的手,一回头,就看见刘钺那双幽暗的双眸,如同深渊里燃起了火把,闪着霍霍的光,死死的盯着他,低声道:“小寂,你……想杀我吗?”
暗哑的声音中,竟似带着一丝期待甚至狂热。
云起道:“我连顾瑶琴都不杀,为何要杀你?”
刘钺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你不恨我?不想我死吗?”
云起静静道:“师傅说,如果被人伤害,那就去尽情报复,但不要恨,因为不值得。”
这话不是和尚说的,是顾云卿说的。
“仇恨,不会给害你的人带来半点伤害,只会让自己的心灵痛苦扭曲,所以不要恨……小寂,记住,这世上没有人值得你去恨。”
“如果万一恨了呢?”
“那就杀了他,然后忘了他。”
“可我不喜欢杀人。”
“那么师傅帮你杀。”
“哦……”
“……”
“不值得……”刘钺低头哑然失笑,低声道:“不值得,的确是不值得。”
云起转身离开,迈出那扇门的时候,心中一阵轻松。
前世的恩恩怨怨,如今终于完全摆脱,可喜可贺。
又有些唏嘘。
他的上一辈子,活的既简单,又失败。
记事起就在山庄,被师傅完全没有底线的疼爱着,后来又多了一位对他百依百顺的师兄,刘钺。
十三岁灾难降临,被人毁去容貌,残了一只眼睛,伤了一只手,又被撵出山庄,差点死在外面。
是刘钺从京城快马赶回,在冰天雪地中找到他,从此之后,将他护在羽翼之下足足十年,在此期间认识了顾瑶琴。
十年后,云起倒在顾瑶琴和刘钺的两个亲信的毒酒下。
他对刘钺和顾瑶琴没有感情吗?十年相处,怎么可能没有?
可是再多的感情,也被那一杯毒酒浇灭,也被顾瑶琴恶毒的言语摧毁……
临死前,他告诉顾瑶琴,她心心念念的火枪,他已经造出来了,图纸和样品都放在秘柜里,叮嘱她那东西杀性太重,一不小心就带来腥风血雨,一定不要让它面世,直接连这栋房子一起一把火烧了,干干净净。
他知道顾瑶琴一定不会听他的话,一定会去拿。
秘柜的钥匙在刘钺哪儿,开锁的密码却只有顾瑶琴能拼出来——密码锁这种东西,原本就是顾瑶琴的主意。
顾瑶琴不会怀疑他的话,因为上辈子,他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谎话,而且这句也不是。
只是他没有告诉顾瑶琴,他不仅弄出了火枪,而且还弄出了手雷,只是因为这两样东西是纯粹的杀戮之物,才一直藏匿起来,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实验时弄出的动静,也被他用别的理由遮掩过去。
他也没有告诉顾瑶琴,秘柜还有一个隐秘的安全开关,在开关闭合的情况下,按下密码就等于引爆手雷,谁开,谁死。
他这样做,原本只是不想这两样杀器不小心传出去为害人间,没想到却成了他最后的报复手段。
他一个毁了容的残废,那两个,一个是即将登基的太子,一个是风光无限的太子妃,随便哪个给他抵命,都是他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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