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人惨叫一声,摊倒在地上,手脚颤抖不已,哑声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云起你出生佛门,行事居然如此歹毒,就不怕辱了度海大师的名声?就不怕你那些徒子徒孙……”
云起对他的话恍若未闻,缓步上前,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匕首,挑开蒙面人的衣襟,就看见一个蓝色瓷瓶从他怀里滚了出来。
蒙面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中透出一丝惧意。
云起捡起瓷瓶,揭开瓶塞,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云起看也不看,随手扔掉瓶塞,将瓷瓶伸到蒙面人上方,在他恐惧的目光和喃喃的哀求中,缓缓倾斜。
带着几分粘稠的液体伴着雨水一起洒落,蒙面人凄厉恐惧的惨嚎声响彻夜空。
云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这个人,以为扮作入室盗窃的蹩脚小贼,就可以瞒过云起,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云起其实是认得他的。
前世那个刻骨铭心的夜晚,十三岁的云寂从熟睡中惊醒,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迎面泼来的刺鼻药水。
然后是铺天盖地的疼痛。
那一晚,他也叫的如此惨烈。
那一晚,他失去了一张脸,一只手,一只眼睛,也失去了一辈子的温暖快乐。
直到现在,他还时常被噩梦缠绕,每每满头大汗的醒来时,就会觉得那销肌蚀骨的剧痛,仿佛还停留在他脸上,仿佛那种疼痛,已经牢牢刻进他的灵魂,哪怕转世投胎,都未能消磨。
这个人的背影和声音,也随着噩梦,一遍遍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根深蒂固,刻骨铭心。
他其实没有想过要去找他报仇,一是因为毫无线索,二是因为,今生不愿为前世而活。
却万万没想到,明明他已经拥有了截然不同的人生,这个人却还是找上了门来,带着和前世一样的目的。
第79章
“饶了我……饶了我……我只是奉命行事, 身不由己……”
蒙面人四肢尽废,叫声越发凄厉,断断续续说的话,也从“饶了我”, 变成“杀了我”。
云起恍若未闻,连揭开面巾看一眼他的脸的兴趣都没有, 就那样在他拼命摇头挣扎中, 将剩下半瓶药水,缓缓倒在他脸上。
蒙面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硬生生弹起来, 像是一条被剥了腹的鱼, 在地上拼命的翻滚抽搐, 留下一地的血污,又被雨水渐渐冲淡。
许久之后, 才逐渐安静。
云起看向奄奄一息的蒙面人, 如今他是否蒙面, 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无论什么人来, 都无法辨认出这张脸, 曾经属于谁。
面巾已经在挣扎中脱落,露出的那张脸上,没剩下一寸完好的肌肤,眼睛、鼻子、嘴唇已经消失,变成一团团扭曲模糊的血肉, 在雨水的浇灌下,不断的渗出血水。
这般模样,便是再胆大的人见了,只怕也会吓得半死,云起却没什么感觉,这样的脸,他早就看惯了。
不过这个人比他要坚强的多,当初他很快就昏厥了过去,而这个人,竟然直到现在还清醒着,还有余力一声声的咒骂着他。
只是声音微弱而含糊,只能勉强辨认出“魔鬼”、“佛祖”、“不得好死”之类的字眼。
现在的场景,确实血腥而残暴,而造成这一切的云起,似乎也的确配的上“魔鬼”二字。
他却不以为意,魔鬼又如何?
在好人面前,他愿意做好人,在坏人面前,他宁愿当坏人,在魔鬼面前,他自然会变成魔鬼。
你欲如何对我,我便如何待你,公平的很。
至于以德报怨四个字,抱歉,他在寺里住了十年,也没能学会。
前世那场无妄之灾,他怎么可能心中无恨无怨,只是拿前世的事报复今生的人,他说服不了自己。
所以他该感谢这个人才对,若不是他一模一样的出现在他面前,他何以能将前世的怨气也一起消解?
云起随手扔掉瓷瓶,转身便走。
“站在!站住……”
听到脚步声的蒙面人又开始挣扎。
云起停下脚步,道:“这么疼都不肯死,我知道你等着我问——‘到底是谁指使的’,可惜不管你准备说真话,还是假话,我都不想听。”
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心中一动,扭头看去。
只见拐角的阴暗处,身材高大的男人慢慢转了出来,也是黑衣蒙面,云起却依旧能认出来:“刘钺?”
“是。”
“看了很久?”
“是。”
“来给他收尸?”
“是。”
春天的雨其实很凉,云起这会儿已经浑身湿透,也没什么聊天的欲望,显然刘钺也是,于是道:“如此殿下请便。”
就要离开。
刘钺加快脚步,拦住去路:“师弟!”
云起抬眼看去,刘钺却又沉默下来,直到云起等的有些不耐烦,才低声道:“顾瑶琴是不是告诉你,当初派人毁去你容貌的人,是我?”
云起不置可否,淡淡一笑,道:“是你吗?”
刘钺笑容有些惨淡,侧头避开他的目光,道:“半个月,给我半个月的时间,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管,半个月之内,我给你一个交代……”
云起笑笑,没有听他说完,举步离开。
等他回到院子,回头再看时,外面已经空无一人,刘钺也好,蒙面人也罢,都不见了身影,只有地上的血迹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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