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伪!做作!沽名钓誉!
刘钦则苦笑,他早就感觉这少年很是不凡,却仍旧没有想到,他在寺中的身份如此之高。
同时心中释然。
难怪莫急莫徐两个小和尚对这少年这般恭敬。
难怪普泓将他们晾在客房也要先去和那少年说话。
难怪顾瑶琴对少年语出不敬之后,普泓态度立刻变得冷淡。
难怪陈群将少年击下楼阁之后,他们会遭到驱逐……
他到底是皇子,便是涵养再好,被人毫不留情的赶出寺去,也难免心中不快,如今却恍然:不是苦度寺太过嚣张,将皇子都不放在眼里,而是你既对别人的长辈动手了,若别人还对你客客气气,那才是不正常吧?
乌大人看见这么年轻甚至可以说是年幼的“小师叔祖”,也有些犯嘀咕,但见刘钦刘钺没吭气,也就不多生事了——说实话陛下其实也不太信这个,道行差点就差点吧,辈分在那儿就行!
反正差事能办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怎么不是个和尚呢?
这么漂亮的孩子,若是穿上一身月白袈裟,口宣佛号,定然美若佛子,谁敢嫌他年纪小身份不够?
刘钺则只淡淡一笑,无论这少年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他都不会惊讶。
云起此刻哪有心情去管他们是何反应,抱着怀里刚满月的小狗,率先向寺门走去,一干大小和尚安安静静跟在他身后。
一转入前殿,便看见方丈老和尚带着七个老僧站在道旁。
云起脚步微微一顿,带着大小和尚们过去,看着方丈老和尚布满菊花的老脸,认真道:“师兄不必担心,我会照看好你这群徒子徒孙的。”
老和尚看着他,笑了笑,微微摇头,没说什么“生死有命”之类的佛偈,缓缓伸出手,将少年颊旁的一缕乱发顺至耳后,微笑道:“照顾好你自己。”
云起不知怎的眼睛有些发酸,于是没敢开口说话,只“嗯”了一声。
老和尚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大小和尚身上,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八位老僧皆一身袈裟,双目微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以普泓为首的二十二个大小和尚亦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就此别过。
就这样出了山门,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回头看了眼,然后第二眼,第三眼……脚步变得越来越慢,路仿佛越来越长。
眼泪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一张张小脸上,云起看着哭的一抽一抽,仍旧强忍着不敢出声的莫徐,停下脚步,摸了摸他的头,道:“看看你,鼻涕都出来了……想哭就哭,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下一瞬,走在莫徐身边的莫急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听了云起的话,莫徐原本准备哭出声了,结果被他一吓,又吞了回去。等反应过来,才跟着一屁股坐在地上,裂开嘴哇哇大哭起来。
眨眼间,八个小和尚一个接着一个坐在地雪上,扯着嗓子,哭的惊天动地。
云起摸着怀里胖墩墩的小奶狗儿,扭头看向那个分明还近在眼前的寺门。
“小师叔……”
普泓有些担忧的叫了一声。
小和尚哭也就罢了,吓一吓哄一哄就好,要是这位小祖宗也哭了,可怎生是好?
才刚叫了一声,剩下的话还没出口,就见这位小祖宗抱着奶狗儿,转身向寺门飞跑而去,顿时无语望天。
乌大人摇头叹气:刚还说这些和尚好生干脆呢,结果直接坐在大门口就哭上了,那位“小师叔祖”就更别提了……
只是胸腔里那颗早就在官场上打磨的刀枪不入的心,却不知怎的,仿佛融化了一小块一般。
云起没有进门,在门口就停了下来:“师兄!师兄啊!”
那一寺的老僧就在门内:“师弟。”
云起道:“过年的时候,记得要等我回来才包饺子啊!你们手艺那么差,和面也就算了,可别糟蹋了我的馅儿。”
方丈在门内应了一声“知道了”,想着不愧是师徒两个,一样的就只惦记吃。
只听云起继续道:“等我们走了,你们就剩这么几个人,地窖里的菜可别再小气吧啦舍不得拿出来吃,放坏了可惜……我们好不容易从山下搬回来的呢。
“还有秋天埋下去的甘蔗,也记得挖出来吃,就算咬不动,也可以轧成汁喝,可甜呢!再放下去该酸了。”
“对了,记得别自己磨豆腐。前年我就做了风磨,莫愚一走,你们要不会用的话就去问师傅,他什么都会。生豆芽他也会,正好师傅房里盘了炕,温度高,用来生豆芽刚刚好……
“外面雪厚的很,明儿起又有大雪,山路不好走,没事你们就别下山。我交代了山脚下的莫二哥,隔两天上一次山,缺柴缺米同他说就是了,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他巴不得替咱跑腿,挣点零花钱呢!
“我们走了以后,有些地方的雪就别扫了,反正也没人住,开春它自己就化了……”
“师弟。”
滔滔不绝的云起忽然被打断,眨了眨眼:“啊?”
“师叔说的果然没错。”
“啊?师傅说什么了?”
“师弟啊,你真的很啰嗦。”
云起有些不满,想再说几句,却忘了自己刚才说到哪儿了,只得道:“那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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