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快步上前,手里捧着一个小盒子:“公子,这是这园子的房契,以及我们的卖身契,是皇上赐给公子的。”
云起“嗯”了一声,接过盒子,问道:“你们从哪儿来?”
管事稍稍迟疑了下,道:“禀公子,我们都是官奴。”
官奴,无疑是大潜身份最低的一群人,别人卖身为奴,还有赎身或被主人家赐还自由身的可能,但官奴,却全然没有指望,一生战战兢兢,只求活命。
□□好的官奴,往往老老实实、任劳任怨,也不敢卖弄口舌,在市场上是极受欢迎的。
云起看向青一等人,道:“你们也是官奴?”
青一等齐声道:“是。”
是个屁!
云起很没有高人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将手里的盒子扔给青一,道:“你收着吧!”
他和老天爷单方面较劲这么多年,一双眼睛堪称火眼金睛。
这几个青还有那个车夫,虽然看起来或清秀文弱,或老实平庸,实则每个人都有一身不俗的武功,且都见过血,而且是不少血——与他们比起来,皇长子身边那几个沙场练出的百战之士都不够看。
是皇帝派来保护兼监视他的?
反正暂时看不出有什么恶意就是了。
他先前派二青去传话,其实也带了几分试探的意思,结果这么荒诞的命令都被二青一丝不苟的执行了,说实话,还是觉得挺顺心的。
最起码,这些人在翻脸之前,应该挺好使的。
“东西交给你了,这园子和人,你看着安排吧!”
几个青似乎也没有想要完美无缺扮演“官奴”身份的意思,被“委以重任”,青一全然没有诚惶诚恐的意思,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是”,低头退下。
平白得了偌大一个园子和满园子的人,云起完全没有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当然更不会受宠若惊——皇帝赐的东西,也就是摆在那儿给你看看的,切莫当真。花了用了卖钱了,都是大罪,他什么时候不高兴了,说收回就收回了,有没有地契都一个样儿。
对云起而言,这些御赐的排场,就和当官的官服是一回事儿。
大和尚没来,他身份不够、资历不够、道行不够,怎么办?排场凑呗!
云起没进园子,转身向苦渡寺走去,趁着和尚们忙着招待香客,还没来得及分派住处,他先仗着自个儿辈分大,抢个心仪的小院子再说。
至于这里,摆着看得了。
园子后面和苦渡寺相同,和来时便不是一条路,要穿过一片开的极美的梅林,走在林间小道上,雪风清冽,花香沁人,令人身心俱畅。
一枝红梅斜斜探入小道,拦在几人眼前,红花白雪,相映成趣。
云起心中微动,伸手在枝条上一拉一放,顿时积雪飞溅,几片花瓣徐徐飘落。
云起看着地上的雪痕落花,低声道:“明日,西行,三十里……他明日到京?”
……
精致素雅的妆台上,放着一张雪白的素笺,小小的碳条在纸上飞快涂抹,随着线条越来越多,男子的影像在纸上渐渐清晰,修长挺拔的身形,垂坠如瀑的长发……
“好漂亮……”
略带痴迷的声音让顾瑶琴手一滑,在纸上留下一道粗粗的碳痕,顾瑶琴混不在意,转头看向自家的丫头流年,道:“你说什么?”
流年道:“小姐画的好美……小姐,你画的是哪家公子,为什么只画一个背影呢?奴婢真想看看他的模样。”
顾瑶琴目光落在画纸上,顿时愣住,好一阵心烦意乱,将炭笔一丢,道:“本就是不存在的人,画什么脸?”
又问:“这套衣服,能做吗?”
流年连连点头,道:“小姐放心,奴婢别的不行,但论女红,但凡您能画出来的,我就能做出来!”
顾瑶琴道:“那就去做吧!”
“按谁的尺寸?”
“云起。”
流年应了,道:“小姐您对他可真好。”
顾瑶琴淡淡道:“他救过我的命呢!”
流年道:“那也是小姐心好,才时时惦记他的救命之恩!”
顾瑶琴不置可否,流年又道:“小姐,这幅画……我可不可以拿去看看?”
顾瑶琴道:“给你了,以后别再让它出现在我面前。”
流年应了,欢天喜地拿了画纸,退了出去。
顾瑶琴嗤笑一声,一个背影便欢喜成这样,若她真看到了那张脸,不知道还喜不喜欢的起来?
她自己也没有想到,那个人的形象,竟在她脑海里刻的如此之深,她不过是想将当初她为他设计的服饰画上一套出来,竟画着画着,便成了那个人的背影。
她那么讨厌、那么恨他,可是,又那么……想念他,比任何人,都要想念。
云寂。
万丈红尘,无尽荣宠,待回头再看,竟发现唯有在他身边时,才能得片刻心安。
顾瑶琴闭了闭眼,强行将自己的思绪拉回。
前世为了讨好那个人,她特意为他设计了许多套方便活动,又大气雍容的服饰,如今倒正好给了那个叫云起的少年。
她会设计服饰,会制作美食,会诗词歌赋,会养颜化妆,有超出这个时代的见识,有和各种难缠客户打交道的经验……这个世上,无论男女,只要她肯用心,没有讨好不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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