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怪物!”程大海惊呼了一声,跟他们一起来的少年,还有往后逃的。
可惜他们没逃掉,门口有警察看着,一个站在后面的中人,还直接给了他们几鞭子。
程大海倒是没逃,但他的腿哆嗦个不停,已经软了。
“这是火车,不是怪物!”宋彦秋道。
“这真不是怪物?”程大海声音发颤。
“不是!”宋彦秋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真的太好了……这怪物瞧着着实吓人!”程大海道。
宋彦秋:“……”说了不是怪物!
站台上一阵骚乱,幸好这时候,火车停下了。
几个穿着长衫皮鞋,拎着箱子的人从火车上下来,又有一些或是穿着长衫,或是穿着马褂的男人走上车子。
这些人看着就体面,肯定不是普通人,见他们一脸淡定,程大海倒是没那么怕了。
“给我排队上车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的!”几个中人骂骂咧咧的。
“哥,什么叫丢人现眼?”程大海好奇得问宋彦秋,他现在觉得宋彦秋非常厉害,什么都知道。
“就是没见过世面,丢人。”宋彦秋用程大海能听懂的话解释。
程大海似懂非懂地点头。
他们上了车,挤在两个车厢里,有些人有位子坐,有些人就只能坐在地上。
中人占了车厢最前面的位置,还每人占了两个,跟几个会奉承的少年说话。
“你们是走了运了,霍二少的工厂要一些机灵的工人,不要只会用死力气的,才要你们这样半大不小的。之前我帮沙船厂找工人,人家都要二十来岁,身强体壮的。腰背不够宽的一个不要。”那中人拿出什么东西,抽了起来。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怪味儿,程大海嗅了嗅,又问宋彦秋:“哥,这是什么味儿?”
宋彦秋道:“那是鸦片。”
“是鸦片烟啊,听说是有钱人才抽的,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宋彦秋一巴掌打在程大海的头上:“这是害人的东西,别惦记了!”
程大海撇了撇嘴。
宋彦秋看着吞云吐雾,一副飘飘然样子的中人,心里满是对未来的茫然。
他家本是有点钱的,可惜他爷爷他大伯都抽大烟,硬生生把家里的钱都抽光了。
他父亲早逝,家里没个顶梁柱,最后还被视他们母子几个为拖油瓶的大伯赶出了家门。
他外公一家不许他母亲回家,宋家又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他们只能租了个房子艰难度日,不想去年闹了水灾。
原先他和他母亲还能找点活儿做,这一闹水灾,却再找不到能干的活儿了。
他是偷偷报名来的,一开始都没让母亲知道。走的那天,他把粮食银元留下,又留下一张纸条,就头也不回地离了家。
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如何,只是现在他们还能坐火车,情况应该不太糟?
这些少年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终于来到了上海。
中间,火车停靠了好几个车站,每个车站都有人卖吃食,但他们没人有钱买,只能惊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程大海第一次知道世界原来这么大。
就算是小时候跟着父亲学过认字,之前帮人抄书的时候多少看过一些书,看过一些报纸的宋彦秋,也被这一路的所见所闻惊住了。
但他们这一路上再吃惊,也赶不上到了上海火车站之后的吃惊。
上海车站非常非常大,比他们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车站都要来的大,站台上挤满了人,有等着上火车的,也有卖吃食的,这里的人,还都穿得非常光鲜,让他们忍不住自惭形秽。
他们跟着中人来到一个角落里之后,便看到一个穿着绸缎马褂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中人对着这中年人点头哈腰的:“吴掌柜!您老亲自来了?”
“霍二少急着要工人,我就过来看看。”吴掌柜道,而他一挥手,他身边就走出几个人来。
这些人抬着箩筐,箩筐里放着白乎乎软绵绵的馒头,吴掌柜拿着那些馒头,挨个送给在场的少年。
程大海的手很脏,馒头被他一捏就黑了,但他一点不嫌弃,三两口就把馒头吃下了肚子。
宋彦秋吃得更慢一些,同时也关注着那个吴掌柜。
吴掌柜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朝着他笑笑:“你们快些把东西吃了!然后跟着我去工厂!”
宋彦秋不怎么听得懂上海话,但嘴里嚼着白馒头,他突然就安心了。
也许……他们真的是来上海做工的。
一个月两个大洋呢,在炉县,十个大洋就能娶个媳妇了,他以前不停地帮人抄书,一个月也赚不来两个大洋!
他好好工作,攒钱捎回去,一定能让他的母亲和弟妹过上好日子!
宋彦秋一行人,都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霍二少近来很忙。开工厂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要是不打点好,上海这边道上的人能三天两头来闹事不说,便是政府,也能折腾出许多事情来。
没点来头,开工厂最后只会便宜了别人,霍二少之前就遇到过一个一心想要实业兴国的年轻人,结果倾家荡产刚开了工厂没几天,厂房里就被丢进来几具尸体,摊上了人命案,他被折腾地心力交瘁,工厂也开不下去了,最后只能将工厂低价卖出。然后没多久,那工厂就由警察署长的弟弟接手了,风风火火地开了起来,赚了不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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