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位公子,您不捧场也就罢了,何必砸小生的台呢?”说书人被他一阵搅场,气得怒火中烧,燥得大冬天里狂打扇子。
燕不离咧嘴一笑:“谁叫你胡编乱扯呢?就算是江湖八卦也不能合着眼八啊!我告诉你吧,这鬼门宗的宗主不老不丑也非不举,那禽shòu一夜七次都算节制的......”
对方蔑然冷哼道:“你怎么知道的?你和那老魔睡过怎么着?!”
“老子当然唔......”
池月捂着他的嘴拖到一边去了。
好在旁边又有热闹可看,燕不离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高悬在半空的一枚大铜钱吸引了。
那紫红铜钱的方孔中有一只金色小铜钟,镌有“钟响兆福”四字,围观的人若是能用手中铜板投中此钟,便能天随人愿、心想事成。
山口接二连三的砸了一地钱,竟没一个打中,不禁丧气的道:“看来我真嫁不出去了。”
那铜钱挂得高,铜钟又格外小,寻常人的确是十击九不中,但对习武者来说就不算什么难题了。燕不离“铛、铛、铛”接连击中了三下,将铜钟敲得晃动不已、声震云霄,他哈哈大笑了几声,随后恍然一拍脑门:“我靠,老子忘许愿了!”
池月随手发了一枚铜板,却只是轻微的撼动了铜钟,未传出丝毫声响。某人登时得意的翘起了尾巴:“老魔头,你不行啊......”
对方双眸微弯,淡淡一笑道:“走吧。”
他们一走,排在后面的人便继续砸钱,站在不远处的铜钟主人却发现了一个问题——金铜的钟声音变了。他将铜钱降下来一看,才惊见钟壁上深嵌着一枚光亮的铜板!力透一点而不动四周,这是怎样jīng巧的内力?他撼然抬头,却只看到人cháo涌动,那三位早已不见了踪影。
出了庙会便是集市,街头两侧店铺林立、百货云集,不少人家都来这里置办年货,整条街都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的。
池月久居山中,xing喜清净,本不习惯这种喧嚣的场合,但在燕不离带他尝过几种小吃后就彻底没了怨念,闻见香味便主动往摊子上凑,而且谁也挤不过他。宗主大人就这么霸道的吃遍了半条街,直到遇上卖臭豆腐的才算收敛。
“这位公子,不给你家夫人买个糖人尝尝?”街口坐着个鹤发jī皮的老头儿,他身旁架着一只热锅,里面正咕嘟咕嘟熬着金huáng的糖稀。
池月捅了捅某人的腰眼:“掏钱。”倒不是他没钱,而是他太有钱,随便拎出来一张就是上千两的银票,把这老头儿卖了也找不起零。
燕不离掏出几文钱递过去:“老师傅,劳烦照我夫人的模样,画个长得一样的糖人吧。”
“这......尊夫人蒙着尊容......老朽实在......”
“没事,您画条láng狗就好,那是他原形诶呀喂......”池月手中一用力,某人当即疼得弯了腰,口风一变道,“您瞧着办吧......画什么都行。大哥快松手,你要谋杀亲夫啊?!”
老头儿迷茫的看了两人一眼,从锅里舀出一勺晶亮的糖稀,在光滑的大理石板上迅捷的浇出线条,如挥毫泼墨般一气呵成,很快画出了一副图案。
待晾gān片刻,他用小铲刀将糖画铲起,粘上竹签递了过去:“二位感qíng真好,让老朽想起自己的老伴来了。拙作一副,祝公子与夫人qíng甜如糖、恩爱到老。”
池月接过来才发现对方画的是两个人,并肩携手,紧紧相依。哪怕抵不过时光的消磨,最终也会融化在一起,永不分离。
他怔然的望着糖人,忽然就不想吃了。
燕不离瞅了某人一眼,贼笑道:“美人,是不是舍不得啃老子?”
池月揭开面纱,喀嚓一口咬掉了糖人的头。
燕不离:“......==”
集市的尽头终止在朱雀桥下,最后一个摊位不是卖货的,而是玩套圈的。摊主在地上摆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物件,有孩子玩的瓷娃娃、拨làng鼓等物,也有玩赏之用的花瓶古董。
燕不离拉着池月道:“咱们给粑粑套个玩具回去吧。”
作为一个没见过世面(没混过市井)的山pào,池月根本没玩过这种把戏,再加之摊主刻意把竹圈编得歪斜,所以他套了两次都打偏了。
池宗主顿感整个人生都受到了挑战。
他仔细研究了一遍手中的套圈,默默的开始揉抻拉拽......燕不离眼睁睁的看着巴掌大的竹圈像面条一样被越拉越细,最后终于变成了一枚大如澡盆的圆。
某人轻飘飘往外一抛,把整个地摊都套在了里面。
摊主当场跪下。
“二位是高人,我今天认栽。”五十多岁的汉子差点哭断了气,“可这是小人全部家当,要不你们连我也一块套走吧......tt”
“我们才不套破烂。”燕不离拿起一头布老虎和一支嵌珠白玉钗,“大过年的不为难你,以后做生意老实点。”
“是、是、是,小人一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重新做人造福世间......”
燕不离笑了:“背这么溜,是不是蹲过官牢?”
“公子高明,您也是狱友?”
“呸,老子只是收拾过不少出狱后又犯事的东西。”燕大侠牛气哄哄的转过身道,“夜香,这钗子挺配你的,你......咦?人呢?”
池月扭过头,四处望了望,也没有发现那个女人的踪影。
燕不离顿觉牙疼,一时逛得兴起,竟把东瀛的贵客丢了,这回去肯定又是一顿jī毛掸子。
“沿着来路找找吧。”池月建议道。
“你认识来路吗?”
对方一本正经的摇头。
燕不离无奈的叹了口气,幸亏他一直牵着这个路痴的,否则现在八成已经丢俩人了!
然而山口并没有丢,只是被街上密集的人流与他们冲散了。这女人也是个心比胸宽的,觉得如此正好,再也不用受这对秀恩爱的男人刺激了。
她在集市上漫无目的的逛了一阵,便独自一人跑到成衣店里挑起了衣服。啧,这汉服比和服穿着舒服,花样也多多了,自己应该早点来中原才是。
店中的老板一见这个两眼放光的女人,就知道有大鱼上门了,热qíng的招呼道:“这位姑娘想买点什么?”
“裙子、棉衣、披肩、绒帽......从头到脚,我要置办一套新衣。”
“好嘞,没问题,不过这几天买衣服的顾客太多,您如果要量身定做的话需要等一阵子。”
“没事,你们做完了就送到燕府去,记在燕不离的账上。”哼,叫那个臭小子敢刺激她......
一听是某位知名流氓,老板的小心脏哆嗦了一下:“记在燕大少账上?敢问姑娘您是......?”
“嘿嘿嘿。”对方给了他浮想联翩的三个字。
而“燕不离”三个字也同时传入了另一人耳中。
步川纳闷的转过头,看到一个容色俏丽的女人正站在柜台前挑着花样,便走过去问道:“这位姑娘看着好生面善啊?”
山口看向她,回忆了一番,才拍了下手道:“你是‘步川号’的当家对不对?我登船是见过你。”
一听熟悉的东瀛话,步川便更加确认了:“我也想起来了,你是京都来的山口小姐?”
“对!真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你。”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不可谓不欣喜,山口当下拉着她的手一同挑起了衣裳。
两个女儿家说话间便熟络起来,步川三言两语便套得了对方的信息。她真没想到这个山口竟然住在燕府,而且还成了燕不离的新欢。
看了眼正埋头在锦衣华服中的女人,步川暗暗想道:不行,有这样一个劲敌在侧,池宗主的任务会失败的,我必须想办法阻止她!
☆、113|106.105.
耳边吆喝四起、沸声喧阗,通衢之中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举目望去皆是一片黑压压的脑袋,偶尔还会冒出一两颗闪闪发亮的光头,晃得人眼花。
燕不离忧心忡忡的四处张望,却不知该从何处寻起。山口毕竟是个姑娘家,年轻貌美又不通武艺,这也便罢了,关键是她还和江莫愁长得那么相像,若真是教人拐走了,下场可绝对不是一般的凄凉。
套圈的摊主看着满世界找魂儿似的两人,开口问道:“二位可是丢了什么人?”
“不错,有个一直跟着我们的姑娘,兴许是人太多走散了。”
“敢问那位姑娘如何装扮?身形样貌有何特征?”
“藕青色衣裳,白缎子披风,戴着一朵紫玉兰头花,至于相貌么......”燕不离伸出手,指着立在桥头的武林悬赏榜,“看见排第一的主儿了吗?就长那样。”
摊主:“......”
池月瞅了一眼,不满的皱了眉头:“榜上怎么没我?真算起来,这些人加起来也没我杀的多啊。”
摊主:“......”
燕不离不屑的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有本事比谁泡的人多。”
摊主:“......”
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今儿撞见的不是什么高人,特么的压根就不算人......tt
“二位稍候,容小人去打听一下。”摊主战战兢兢的哈了个腰,扭头冲旁边的铺子喊道,“兔儿八,兔儿八,过来!”
旁边卖桃符chūn帖的摊子下冒上来一张青白的脸,容貌似男非女,声音雌雄莫辨:“圈爷叫人家啥事?”
“帮忙寻个人儿,你且照那女魔头画幅像,给兄弟们瞧瞧,看这姑娘有没有逛过谁家摊子。”
原来这整条街都自发结成了东都散商jiāo际圈,小贩们彼此熟络相识,拿着画像口耳相传,很快就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将消息递了下去。
未过多时,燕不离还没研究出布老虎的公母,池月也才刚吃完手上的糖人,一个卖胭脂水粉的大娘便给圈爷回了信儿,说是瞧见这姑娘进了街角的百年锦成衣铺。
二人谢过摊主,打听了一番便寻到了那家红门头绿瓦檐的店面。
柜台后的老板正收拾着台面上的布料,一见燕不离和池月进门便笑颜相迎:“二位想买点什么?咱家衣帽首饰、成衣现货样样俱全,量身定做也任您挑选。”
燕不离摇摇头,在店中张望了一番,没有寻见山口的身影,便问道:“掌柜的,你这儿方才有没有进来一个藕青衣裳白披风,头戴紫玉兰花的姑娘?”
“哦,您说燕少奶奶吧?她刚和一个姑娘走了。”
“什、什么?!”某人还以为自己耳朵漏风了,“哪家的燕少奶奶?”
“就是西城燕府的大少爷,燕不离燕公子的夫人啊。”
燕不离指着自己的鼻子,愕然道:“我......夫人?!”
“哟,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您就是燕少爷!”店老板吃了一惊,忙堆笑道,“您来得正好,尊夫人买了不少衣裳首饰,共计一千三百八十两,都记在了燕府账上,您看是现付银子还是银庄转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