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大难之后,鬼门宗弟子凋零殆尽,问过这三个元老才知重要人等都失踪在了第三个阵眼。这里面既包含了鬼门宗的宗主和四*尊,也有那个曾经帮过他们两次的燕家少主——燕不离。
王茽垂下老眼,笑容无懈可击:“将军客气。”呵呵哒,等把人救出来你们慢慢捉拿,拿得住那位阎王老夫跟你姓......
“铿!”一柄铁铲戳漏了墓顶的砖土。透过细小的fèng隙,一道明亮的天光漏了下来,刺得墓室中的人忍不住流下激动的泪水。
老天爷保佑,他们终于得救了!
然而等上到地面却是另一番光景。
望着一众刀枪相对的官兵,池月冷冷嗤笑一声:“朝廷摆了这么大排场,就为了迎接本宗不成?”
“池魔头,你鬼门宗多年来作孽多端,今次更以青魃为祸百姓,实乃罪大恶极,还是束手就擒吧!”
池月淡淡笑了:“看来本宗还要再开一次万鬼阵清清垃圾啊......”
“......”那将领僵硬的转过头看向王茽,“万鬼阵是何物?”
王茽抠了抠耳朵:“没什么,就是个护山大阵,开启后除了阵眼中人,其余生灵一律死尽。”
对方当即明白那些青魃是怎么死的了,脸色发白的道:“你怎么不早说?!”
老头儿无辜的一耸肩:“军爷您没问啊。”
池月抱着手臂,朗声笑道:“你们七万个人有多少能挤进阵眼?想清楚谁活谁死了吗?”
兵阵中顿时传来一阵骚动,这搞不好就是比炸营还惨的下场,一旁的军师皱着眉发话了:“池宗主不必扰吾军心,若我等先行出手,你们谁还能开启阵法?!”
陵地内外已围了五层银盔铁甲的士兵,一排排弓箭手从盾牌后显出身形,满弓上弦,黑压压一片箭尖直指着鬼门宗众人。
池月刚要动作,有人便抢先一步挡在了他身前。
燕不离张着双臂,挺拔如树的伫立在数以万计的朝廷大军面前。颈后的蝴蝶结早就染了黑灰,在风中上下不定的翻滚舞动。仿佛一只肮脏脆弱的蝴蝶,努力的扇动着丑陋的翅膀,在风雨里挣扎着飞翔。
池月忽然想笑。活了半世,从来没有谁想过保护自己,这是第一个挡在他身前的人。虽然蠢货的姿态像只护仔的老母jī,却足够让他心甘qíng愿的站在对方身后一回。
将领疑惑的望过来:“燕公子,请不要让本官为难。若此番降住魔头,你便是连立三功,高官厚禄,富贵荣华,指日可待。”
燕不离摇摇头,看了眼军师的脑袋。那军师自是个灵光的,当即拔了毛笔,又携了一卷糙纸递过来。
没了马屁股,宗主大人的背便成了某人的桌案。
燕不离沉吟片刻,落笔依旧有些匆忙,洋洋洒洒写下一段,复又jiāo还了回去。
那军师看完便面色一沉,和主帅咬了会儿耳朵,肃然道:“以公子之才,没于江湖委实可惜,既然阁下主意已定,我等也不便置喙。不过此事还须圣上裁夺方可落定,在此期间,还望鬼门诸位谨言慎行,莫要再生事端。”
将领是武人脾xing,不喜多言,直接抬臂做了个手势:“撤。”折腾了几个月,七万兵马刃不见血,来西川观光一趟又溜溜滚回去了,真他妈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仗!
鬼门宗众人呆若木jī的望着远方的烟尘,委实不敢相信朝廷大军就这么撤走了。林正玄和殷梅雪一左一右的架着某人,嬉皮笑脸的道:“你小子行啊,孤身退万军,写了什么东西这么好使?”
燕不离放下水囊,感觉喉咙被清凉的水滋润了些,应当能开口说话了。他解下脖子上的护颈,试探着发声道:“我给皇上写了封qíng书。”
林正玄:“......==”
殷梅雪:“卧槽,你和皇上还有一腿?!”
海上飞看着宗主大人缩了缩脑袋:“有杀气。”
池月走过去查看了一番某人的脖子,长眉总算舒展:“伤口愈合了,不过你还是少说点话为好。”
燕不离当了许久哑巴,早就憋得不耐烦了,得意洋洋的笑道:“你怎么不问少爷我是用了什么锦囊妙计退敌千里?”
“反正不会是给皇帝老儿的qíng书。”
“那可未必,其实皇上暗恋老子很久了。”
池月一脸恍然大悟:“原来当今天子是瞎子。”
燕不离:“......”
“不离,你说实话,是不是燕家和朝廷有什么约定?”池月深深望着他道,“本宗不需要牺牲你们来保住鬼门宗。”
燕不离垂下眼帘,再次成了哑巴。
箭已上弦,刀已出鞘。莫说鬼门宗,整个武林都要保不住了。他所做的这些挣扎,只是出于私心,想要保住一个人而已。朝廷虽然会同燕家jiāo易,但皇帝不是卖菜的小贩,由得他讨价还价,所以他把自己卖了,期限是到自己死的那天。
一路行来,都是这个人在守护着他,他也想为池月做点儿什么,但这并不需要对方知道。燕不离是男人,不是需要对方时时刻刻保护的弱女子。有些事,他想一个人抗。
☆、131|132|131
身为赏金盟的首席猎手,丁不着知道两件事:
一是青魃这种东西受不得激,一旦受到qiáng烈的刺激就很容易失去理智。
二是当他们狂躁起来的时候,爆发力和破坏力都是惊人的。
所以林子御如他所料的丧失了心智,疯shòu一样撞开了铁栅,把西川府的大牢搅了个人哭鬼叫、jī飞狗跳。
丁不着的算盘很简单,就是借这青魃发狂之机趁乱越狱。他懂得怎么撬开铁锁,也算计好了逃跑的路线,却万万没想到姓林的小子第一个对付的人就是自己。
捂着被咬断的脖子,丁不着不甘心的倒在了铁牢门前,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的光亮,至死也未瞑目。
千般算计一场空,他只差一步就逃出去了啊。
花无信和蔺府的人赶到时,林子御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牢里的狱卒多是被自己人踩踏致伤,因为他们生怕染上尸毒,所以谁也不敢阻挡那只青魃,一个个跑得比林子御都快。
牢外的州兵们倒是进行了拦截,可某人被长|枪戳成了筛子也丝毫不落下风,几个枪兵都被抓得脑袋冒血,最后还是让他跑掉了。
“怎么会突然癫狂?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啊......”花无信望着丁不着的尸体,拧眉沉思。
莫非是因为自己没有满足他就走了,那家伙yù求不满以致狂xing大发?这他妈的,果然是下半身动物!
蔺家此番也无法再包庇林子御了,张贴了缉拿要犯的通缉令,派出四队jīng兵沿途搜寻。
蔺闻之下的命令是全力抓捕,如遭抵抗,当场格杀。
花无信与河不醉分头随军出城,只希望尽早找到那人。然而十天已过,他们搜寻了方圆近百里,就在快要放弃希望的时候,一个偏僻村子的猎户急茬茬来报官,说是自己的捕shòu笼抓到了一只非熊非猿的黑毛怪物。
“黑毛?”花无信一脸错愕,“难不成换毛了?”
随猎户进了村子,他看到一棵老楝树下摆着一只专困熊虎的巨大shòu笼。密密麻麻的铁杆如手臂般粗细,外面还罩了一层缀满铁钉的锁网,只要碰触到四面笼壁,里面的野shòu都会被扎得痛苦难捱。
无论多烈的野shòu,在这里关上三日也会学乖,再不敢胡乱挣扎。少数徘徊在角落里不断咆哮嘶吼的,被人用火钳子燎几回也老实了。
铁笼里有个缩成黑乎乎一团的家伙,不知道是死是活。猎户甩开刺鞭用力一抽,对方便猛地一阵痉挛,在颤抖中抬起了头。
看到那双熟悉的碧眸,花无信才确认这就是他苦苦寻找的人。想必是近几日连下yīn雨,山路泥泞湿滑,所以才把林子御身上的毛都染黑了。
“子御......子御!是我啊!你不认识我了吗?”花无信拍着铁栏,手上被铁钉刺得鲜血淋漓也没停下,“你醒醒,清醒一点!”
“——嗷呜!”对方猛地冲过来,扑到他面前大吼了一声。
花无信不禁被吓得倒退半步,猎户连忙举起鞭子狂抽:“给俺老实点!”
“你别打!”拦住猎户的鞭子,花无信一动不动的盯着笼子里的人,“看他要做什么......”
林子御喉咙里低吼两声,放下了护着脑袋的手臂。碧色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了什么,然后抽了抽鼻子,小心翼翼的伸长脖子,用舌头一点点舔食着花无信留在铁网上的血。
这个味道他有印象......嗯......又香又甜。
“养不熟的饿死鬼,又该喂食了。”猎户在地上啐了一口,转身走进一间低矮的茅屋,很快又扛了半扇野山猪出来。他攀着梯子爬到笼顶,打开铁窗将猪扔了下去。笼中的黑影立即扑上去,如野shòu般伏在食物上láng吞虎咽起来。
花无信脸色苍白的僵立在原地,两眼无神的望着那道身影,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花公子,要犯已经拿到,我等还是将其羁押回府城吧。”站在一旁的什长道。
“带回去以后,是不是就会处死他?”
“小人不知,这要听从州府大人的安排了。”
花无信刚要点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啊啊救命!救命!俺滴娘呀!”猎户死死抠着铁杆儿的边缘,整条腿已经被笼中人拖了进去!笼顶铁栏的fèng隙比四周要大,他一不留神踩进了两道铁杆儿的空档,里头那位主儿一瞅饭后还有加餐,立即不客气的扑上去撕咬起来。
“快!拿火钳子燎这畜生!”周围的村民纷纷赶过来帮忙,有拿鞭子抽的,有用石块砸的,可林子御就是死不松嘴,花无信知道这货是王八属xing,一旦咬住就没那么容易松口,高声喊道:“你们把笼子打开,让我进去!”
村长和什长一齐打了个哆嗦:“公子,你不要命了?!”
“快点,不然那人的腿保不住了!”
笼子打开后林子御也是死咬着不放,花无信执扇为剑,挡过几下利爪的袭击,直接顶在了对方的右腋。
他知道自己只要在扇柄的银色凸起处一按,眼前人就可以彻底摆脱沦为疯shòu的痛苦。然而执扇的手颤抖不停,却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就在犹豫的瞬间,林子御突然放开了猎户的腿,转头咬在了他的右手上。
“咔!”腕骨断裂的声音无比清晰,花无信登时脸色煞白的跪在了笼子里。
“花公子!”什长吓得腿软,“来人,给老子捅死这怪物!”
“我没事......你们撤远点,不然容易刺激到他......”花无信额上冷汗直坠,艰难的挥退了一gān官兵。他看着对方衔在嘴里的手腕,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
林子御没有像啃骨头似的撕咬他,而是在美滋滋的吸血。
啧啧,今天的餐后饮料真好喝!某人心满意足的抱着一条手臂,叭滋叭滋的吸吮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