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卧底_莲中来【完结】(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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蜿蜒的滩涂上慢慢出现了成堆的盐山,还有一片粗如巨树的圆柱形怪石。平滑的石面上有的铺着海水,有的已经结了霜白的盐碱。再往前走,就能看到有人用灶锅煮卤,天也热,火也热,光是靠近片刻便能将人蒸出汗来。
奴隶们大多长得结实,身上的皮肤全晒得黑黢黢的,不露牙都看不清五官。燕不离挨个分辨着,只觉得就算池月在这里他也认不出来了。
黎阿郎见他脸上晒得红通通的,便问道:“公子可是要找什么人?不如我帮你问问。”
老子要找一个挂了五年的老魔头,你敢问吗?燕不离摇摇头没说话,耐心的将盐场逛了个遍,把gān活的男人全扫了一眼,最后擦着汗道:“还有别的盐场吗?”
“还有两个,不过离这儿有点远,得坐船过去。”黎阿郎收了向导钱,不好意思打退堂鼓,但还是觉得某人的jīng力太旺盛了些,“公子,你饭都没吃,水也没喝,不如歇息一下再去。”
燕不离这才觉得脸上热得发烫,喉咙也有些gān渴:“找个茶寮或者酒肆吧。天太热了,吃不下饭。”
盐场多是贫苦人家做工的地方,哪儿有什么像样的馆子?黎阿郎带他到了码头一间简陋的茅糙棚前,用土话吆喝一声,一个枯瘦的女人便端了壶老酽茶来。
壶里的水黑漆漆的,浮着一层彩色油光,味道又苦又涩。燕不离习惯了锦衣玉食,喝两口就咽不下去了,好在茶棚后面长了几株椰子树。听黎阿郎说果实可以喝,他便举掌拍在树gān上,将高处的椰子震了下来。
一起掉下来的,还有一只睡午觉的猴子。
“吱吱!”猴子龇牙咧嘴的蹿到燕不离身上,不依不挠的抓挠,连着薅下好几根头发。
“妈的。”他恼火的将这货从头上拽下来,抓在手里吓唬道,“小畜生脾气还挺大,信不信老子一会儿炖猴脑吃?!”
“哎呀,不行不行!”茶棚的女主人惊叫着跑了出来,“你不能杀离离,它可是少岛主的宝贝,少岛主出海前托付我的!”
燕不离剑眉一竖:“这小畜生叫什么?!”
黎阿郎连忙来打圆场:“没事、没事,让公子受惊了。那猴子是少岛主养的,平日里形影不离,只有去外海时才会寄养在柒婆这儿。”
猴子还在手中吱吱乱叫的挣扎,燕不离没好气的将这货丢给黎阿郎:“一只疯猴罢了,整得和祖宗似的,赶紧带走!”
谁知黎阿郎一个没抱好,猴子猛地挣脱出来,再次扑向了某人!
不知死活的东西!燕大盟主这回真的动怒了,他就任这几年也不是白吃饭的,早就炼出了上位者的威势和脾xing,哪容得一只泼猴欺到脸上?当即将对方牢牢擒在掌中,拔出了腰间的银龙。
“噗通!”黎阿郎和柒婆齐刷刷跪下,“大侠您手下留qíng啊!离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少岛主绝对饶不了我们!”
“离离”二字简直神补刀,燕不离鼻子都气歪了!手中匕首飞快的一晃,两人只见白光如电、猴毛飞扬!不过转瞬之间,某猴就被褪得溜光gān净,从头到尾,根毛不剩......
燕不离chuīchuī银龙,收刀入鞘,将嗷嗷大哭的秃猴往柒婆怀里一丢:“告诉你们少岛主,猴不教,主之过。我今日就替他教训一番这泼猴,再有下次,直接扔到海里喂王八!”
柒婆和猴抱在一起,执爪相看泪眼。
黎阿郎没想到这中原男人如此凶悍,生怕再陪他走下去会倒大霉,忙从怀里掏出银子:“公子,钱我不要了。你自己去盐场吧,我怕被少岛主扒了皮。”
燕不离也懒得带个畏手畏脚的累赘,问清方位后便抱着只椰子独自上了路。
第二个盐场离码头足有二十里路,好在他身轻脚快,喝光了椰子,又顺手捡了几条退cháo后搁浅在礁石上的鱼,赶到地方时天色才将将擦黑。
此时多数奴隶都已回家吃饭,滩涂上只有寥寥几人在做工。一个赤着上身挽着裤脚的男孩正趴在一人高的瓦缸上,费力的刮着缸壁上凝结的一层盐晶。他的后背被太阳晒得黑红,弓起的脊椎和肩胛骨突出鲜明。
燕不离问道:“这位小弟,你为何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吃饭?”
男孩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他扭过布满汗珠的脸,用带着浓重乡音的腔调答道:“多gān一个时辰,能多领两个铜板。”
“你年纪这么小,拼命赚钱做什么?”
“阿姆生病了,需要银子买药。”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燕不离点头道:“方便容在下借宿一夜吗?我付你银子。”
有些事就是机缘巧合四个字,燕不离没想到这男孩正是黎阿郎的儿子,名叫黎巴。
黎家很穷,黎巴的娘很早过世,只剩下一个瘫痪在chuáng的老姆。黎阿郎在外海打渔赚的钱仅够日常花销,十天半个月才能回家一趟,所以黎巴从小就抗起了家中的重担。
黑泥灶里跳动着红艳的火苗,黎巴烧的是当地人常吃一种红米,口感生硬,所以要兑椰汁蒸。
燕不离三两下收拾好海鱼,待水开后入锅焖煮。调味的佐料只有盐巴,他便摘了点酸豆和辣椒加进去,没想到出锅后味道出奇的鲜美诱人,连久卧在chuáng的老人都喝了两碗。
“燕大哥你手艺真好,我们常做鱼汤,也从来没喝过这种酸甜的味道。”黎巴脸埋在碗里,吃得头也不抬。
燕不离笑了笑:“和别人学的,你不知道,我以前煮的汤能恶心死自己。”
池月不在后,他变了很多。他学会了烧饭,不再惧怕毛茸茸的动物,也习惯了一个人喝酒练剑、孤枕而眠。从燕不离到燕盟主,时光的细沙将曾经的流氓少侠慢慢雕琢成到一个成熟男人,这其间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燕大哥来南涯做生意吗?”黎巴问道。
“不,我是......”我是来拯救你们的这话有点贱,所以他换了个说法,“我是来寻人的。”
“寻人?什么样的人?也许我可以帮上忙。”
燕不离筷子一顿,语焉不详:“一个像神又像魔的男人。”
黎巴微愣。
“罢了,我也是来碰碰运气,他原本应该......早就死了。”
黎巴咽了口鱼汤:“神魔一样的我没见过。不过两年前,老岛主来巡视盐场的时候,我倒看他像谪仙似的。只是他身边的两个长老凶悍了些,而且还缺德。”
黎巴的阿姆患了一种怪病,浑身的血液流速渐渐变缓,到最后会停止流动。老岛主来的时候亲自把过脉,却无力医治。另外两个老头儿倒是有些能耐,偏偏一个比一个没医德,开的方子净是些珍糙奇物,虽然保住了阿姆的xing命,但也拖垮了黎家。
“血液缓流?”燕不离看了看chuáng上熟睡的老人。
“嗯......”黎巴扒完饭,收拾着碗筷道,“燕大哥,你要沐浴的话可以去林子里的山泉,不管多热的天,洗完都能一身清慡。”
“好啊,我正愁身上黏糊呢。”燕不离见他出了房门,悄悄从怀里掏出凤血珠,塞在了阿姆的枕下。
夜色深沉,暗林静谧,山石间隐隐传来叮咚之声。深密的兰苇丛后,一池流动的清泉在月下闪动着粼粼亮光。那水极好,并非凛冽彻骨,而是带了一种温润的凉意。
燕不离被南涯岛的高温焖了一整天,总算解脱了。他褪掉衣服浸入水中,靠在池边的山石上望了会儿月亮,最终困倦得睡了过去。
算起来,他也有几个昼夜没合眼了。
一夜沉眠,安稳无梦,直到旭日无声的爬上树梢,水里的人才被刺目的阳光蛰醒。燕不离打了个呵欠,揉揉惺忪的睡眼,慢悠悠的往外爬,刚冒出半个身子就停住了动作。
妈的,他衣服呢?!
抬起头才发现岸上林中站了不少人,有蹲在树上的,有趴在石后的,全都直勾勾的盯着他......的luǒ|体。
燕不离脚下一滑,“咕咚”一声坐回水里,喊道:“你们是何人?!”
一个人从粗壮的榕树背后走出来,正是黎阿郎。
“公子莫怪,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少岛主想见你,跟我们走吧。”黎阿郎道。
“靠,你们少岛主是他妈流氓啊?”燕不离伸着光溜溜的胳膊道,“他就想这么见老子?”
“少岛主说,你让他的猴子没了衣服,所以你也得光着去见他。”
燕不离在心里日了一万只猴子。
黎巴从黎阿郎的身后冒出头来,一脸歉意:“对不起燕大哥,阿爹他昨晚突然回来......我......”
燕不离摆摆手,示意不必多言。以怨报德的事,在江湖上早就见怪不怪了。他没兴趣追究一个孩子,但想让武林盟主赤条条的去见一个死猴儿控,门都没有!
对方见某人不配合,便尽数扑上来想要擒住他。只可惜这些土着空有蛮力不通武艺,燕不离来一个敲昏一个,最后泉池中漂满了“浮尸”,他还有空扒别人的衣服穿......
黎阿郎骇得浑身打颤。他没想到此人武艺如此高qiáng,十多个人都拿之不下,而现在对方已经走了过来,冲他伸出了手.......
黎阿郎膝盖一软,麻利的跪倒:“大侠饶命,我真没......咦?”
燕不离直接从他怀里夺过了清玄剑和银龙,一句废话都懒得说,转身便走。他的时间很紧迫,排查完这里的盐场,如果没找到人就要赶到南涯岛的另一端,起码又要耗上几日的功夫。
抱着一线希望分辨着每一个做工的奴隶,越找下去心就越沉。以那老魔头的个xing,除非是脑子坏了,否则怎会做这样的活计?还是真如池日所言,那人做了南洋的海盗?
“燕公子!”滩涂上远远跑来一个人。黎阿郎问了儿子才知道对方姓燕,一路跑来遥遥喊道:“等等我!”
燕不离没好气的扭过头:“什么事?”
“您......您怎么把凤血珠给我娘了?!”黎阿郎颤巍巍的捧着珠子,“这宝珠太贵重了,我们受不起啊!”
鬼门宗有一棺材呢,都能拿来当弹珠玩。燕不离淡淡道:“凤血珠有活血的功效,我拿着也没用,你就收下吧。”
“这......多谢公子大恩......”黎阿郎黑红的脸上露出惭色,“公子是不是还要去第三个盐场?不如我用船送您过去吧,那个地方走路很远的。”
燕不离笑了:“不怕你们少岛主怪罪?”
黎阿郎不好意思的摸着脖颈子,憨笑道:“其实少岛主只是心疼离离,哪儿还能真和我这种小人物计较?”
“别提那只猴子好吗?谢谢。”
......
天之涯,地之角,知jiāo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这天涯海角指的便是南涯岛的最南端,也是莫乌盐场所在之地。
风chuī帆鼓,白làng翻腾。小小的渔船就像穿梭在碧波里的飞鱼,轻快的航行在蓝海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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