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卓:“呵呵。”
“池月警惕xing极高,即便是睡在chuáng上,稍有异动就会醒来。而且他反应奇快,任何出其不意的袭击都难奏效。”燕不离看了眼溪chūn手里的银针,“就算是暗器,除非切中要害,否则也无甚大用。”
“那你又有什么办法对付他?”不会又是巴豆吧......
“江莫愁向来最得池月信赖,加之我如今没有武功,他在我面前是最放松的。所以行刺的事qíng由我来做。”燕不离咬了咬牙道,“如果拿不到阵图就要先下手为qiáng,杀贼先杀王。一旦成功,鬼门必会陷入内乱,我们的人马就可趁机而入......”
“如果失败了呢?”
灯下的人似乎笑了笑:“即便失败,我也有把握重创池月。到时候......拜托你,带卓儿离开这里。”
岳卓呆呆望着那个背对她坐在桌边的人。肩头瘦削,脊梁挺直,和昨日跪在自己身前的背影一样坚毅。
这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大师兄。
窗外飞进来一只避雨的飞蛾,抖着白色的双翅,义无反顾的扑向灯台上跳动的烛火。
溪chūn眼神灼灼的盯着那只扑棱的蛾子,沉默的伫立良久,说了一个字:“好。”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那个收藏我作收的童鞋,虽然不知道你是谁-3-
还有收藏本文、砸雷和评论的亲们,这个寒冬就靠你们过了,么么哒~
☆、三圣
这一夜,坐落于碧落谷三百里之外的清玄山,也同样迎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磅礴大雨。
万仞高的主峰上空浓云如墨,狂风肆nüè、雷声滚滚。一条条巨大的银龙闪电bào唳着撕裂了苍穹,天河之水源源不断的倾灌下来。骤雨叫嚣的抽打着地面,雨飞水溅,迷潆一片。
泥泞的山路上蓄出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积洼,在漆黑的夜幕里如星子般闪闪发亮。
“哗啦!”一只铁蹄踩过水坑,踏碎了坑里晃dàng的银光。
飞溅出来的泥点尚未落下,那骑快马已经奔腾而过,如离弦的利箭,一头扎进了漭漭重重的雨幕之中......
平日里清静稀落的客寮,此时已经嘈嘈杂杂挤满了人。
九大门派的八个掌门铺开了两桌麻将,在昏huáng的灯光下噼里啪啦的耗着时间,只剩少林的慧拾方丈孤零零的在一旁闭目坐禅。
“七小对!嘿嘿,各位承让啊。”紫宵掌门一拍桌面,整行牌被震得亮开。
“啧,怎么又是你秦老猴儿?”丹皇派的不gān了,“今儿个运头儿全在你那儿,老夫不奉陪了,睡觉去.....”
“哎,这就走了,三缺一怎么打?”剩下的三个扯着脖子喊道。
丐帮一个身上挂满兜儿的长老凑过去:“几位,赊着玩成吗?最近行qíng不好......”
“去去去,没钱凑什么热闹!你们丐帮都是穷鬼托生吧,吃喝嫖赌都敢赊......”长chūn门的金三娘翻了翻吊梢眼。
她转过头,注意到角落里的慧拾方丈,风qíng万种的招手道:“大师不来玩两把?”
慧拾抖了抖长眉,合十道:“阿弥陀佛,玩物丧志啊......”
乾坤阁的方掌门冷笑道:“别理那老秃驴,没看大家都避讳他吗?这马上要开战了,慧拾,会死......晦气啊。”
慧拾顿时睁圆了眼睛,撸起缁袖道:“善了个哉的,老衲不出手你就不知道什么是雀儿佛!开局,走着!”
这厢乱乱哄哄玩得热闹,那厢却清清冷冷静得发寒。
葛袍男子面无表qíng的站在窗下,眉心一动,便听到外面一阵马嘶蹄乱。有人匆匆叩门:“盟主,有急信。”
顾荆自笼着的袖里探出手,缓缓关上了两扇大敞的窗户,将满山风雨隔离在世界之外。
接过信使手中油布包裹的信,拆封yù读,却是空空如也、一字皆无。只有帛纸的右下角落了一枚鲜红如血的印章,仿佛一朵盛开在雪地里的梅花,艳烈鲜活,无香胜有香。
顾荆笑了笑,眼角露出几缕细密的纹路。
白沙堡,殷梅雪......果然是个有趣的小子。林正玄伤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反倒要给他记上一功了。
刚收起信,又听得有人来报:“盟主,清玄三圣有请。”
顾荆点了点头,披蓑戴笠走到门口,听着澎湃淋漓的哗哗雨声,忍不住感叹道:“这场雨......洗清了不少人的脑袋啊。”
浑身湿泞的信使望着他消失在浓黑之中的身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低声嘟囔一句:“也没准是灌进了水呢......”
玉清殿里香烟缭绕,烛影煌煌。
清玄掌门闵云子与颜、徐二位长老皆着墨蓝道袍,分坐于正北主位。目中纤尘不染,气宇飘逸脱俗,如果不是脸上颜色和开了染坊一样jīng彩,顾荆还真以为这几位已经羽化登仙了。
“三位道长夜间邀顾某来,不知所为何事?”他卸下蓑笠,露出一身葛杉长衣。
“顾盟主请坐,深夜打扰,自是有要事相商。”闵云子老目微垂,细细打量着这位武林盟主。
顾荆今年四十有五,身材高瘦,面色微黑。头束素色纶巾,腰悬淡青玉络,打扮得像一位文弱儒雅的教书先生。然而近观其容,便见一双眉梢冷峻如刀削,额侧太阳xué饱满如鼓,鹰目中也隐含着jīng戾之光,显然是武者当中的内家高手。
小道童伶俐的上了茶,三位道长却端坐台中,沉默如磐石。
顾荆见状也不多言,瘦长的手稳稳托着一盏松石绿鹤纹杯,浅笑吟吟的望着杯中清茶,仿佛能从里面看出朵花儿来。
坐在左首的老道忍不住哼出一声:“顾盟主,贫道是急脾气,有些话掌门师兄拉不下脸,我却想和您说道一二。”
顾荆止了笑,抬眼望去:“不知是顾某何处多有得罪,还请颜长老但言无妨。”
“武林盟正义之师路过蔽门,清玄山自当尽地主之谊,与尔方便。可这誓师大典为何要在此举办?难道是昭告天下我清玄一派也入伙了不成?”
清玄山传承于千年前的修真门派,位于武林正邪双方领地的jiāo界,是南北中原的分水岭,也是江湖当中唯一中立的势力。
武林盟攻打鬼门宗要路过此地是不假,可把九大门派都揽到清玄山下歃血为盟就不厚道了。
眼瞅着各路人马如江河荟萃般越聚越多,闵云子的血压也一日高过一日,再耗下去就得提前渡劫飞升了。
顾荆摇摇头:“颜长老误会了,这里是进入魔道地盘的必经之路,我等在此云集,也是不愿打糙惊蛇。再者,清玄山自古是dòng天福地,弊盟也是想沾点贵宝地的仙灵之气,以期此战旗开得胜。”
颜虚子冷笑一声:“可旁人看来,我清玄山却是支持了武林盟,无法再独善其身了。”
顾荆笑道:“江湖无处不在,五蕴六尘之中,谁又能独善其身呢?”
徐真子拉下脸来:“五蕴六尘是佛家所言,我道门向来以出世自居,不愿沾染武林中事,顾盟主何必qiáng人所难?”
顾荆放下茶杯道:“听闻清玄山与鬼门宗历来井水不犯河水,清玄山作为正统玄门道宗,却与魔门之首含糊不明,这其中......莫非有什么不可为外人道的辛秘?”
颜虚子皱起眉头:“清玄山向来不同外界争端,不只是鬼门宗,与正道中人也从未有所冲突。怎能妄言与魔道有什么瓜葛?”
“哦?可本盟主听说四十年前,贵派曾有一位huáng真人,与鬼门前任宗主有些咳,不清不楚的关系......”
三人闻言一僵,才惊觉时光荏苒、世事荒唐。
伊人如梦岁如秋,恍惚之间,都已经过去四十年了......
霜华浓时醉庄蝶,锦云深处枕huáng粱。chūn风又迎竹外客,桃花不识少年郎。
那一年,竹莫染还不是鬼门宗主。清清淡淡一个人儿,衣不染尘的立在群魔当中,竟是翩若惊鸿,湛如修竹。
便是这个笑容比清玄山上的白云还要gān净的少年,如同坠入凡间的九天仙魔,带着累累伤痕闯入一片缤纷的桃林,轻而易举的搅乱了一颗止水般的道心。
竹莫染生xing寡淡,不惹红尘,却偏生长了一副祸水皮囊,先后“拐走”了清玄真人和妙手医仙,这事儿当年也是醉倒了大半个江湖。
那时正道纷纷传言此人乃邪魔化身,擅长迷魂妖术,看他一眼就会失了魂窍。更有轻薄者,冠以“竹魅”之名。
然而传说纷纭,终也尘埃落定。须臾廿载,斯人已逝,这段陈年旧事也早做huáng土。没想到时至今日,仍有人拿来做文章。
闵云子沉着脸闭口不言,传音入密给另外两位长老:“无上天尊......这姓顾的真他妈八卦!”
颜、徐二人回音传道:“无量寿福......师兄莫急,我俩这就超度了他。”
“呵呵,没想到以顾盟主之尊也会听信那些风言风语。”徐真子捋着仙髯,微微笑道,“四十年前的确有弟子未能勘破心障、一念堕魔,那是他道心不定、劫数难逃。师尊已将他逐出师门,清玄山早就没有huáng屾此人了。”
顾荆点点头:“嗯......”
颜虚子也帮衬道:“这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怎能因一人之事就盖棺定论整个宗门呢?清玄山与鬼门宗之间绝无gān系。”
顾荆继续点头:“嗯......嗯?”
徐真子又道:“贫道也听闻顾盟主新纳的第七位如夫人便出身青楼,那家jì坊可是与鬼门宗有着千丝万缕的gān系啊。”
顾荆脸上抽了抽:“本以为徐长老乃世外高人、不问俗尘,未料到竟是法眼如炬、dòng察万物,连顾某人的私事都有所涉猎啊。”
“不敢当......”徐真子谦虚的笑了,从道袍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江湖八卦录》,“前阵子从一个不肖弟子手上没收来的,没想到里面的东西还真教贫道大开眼界,连您的小公子长得像我徒儿这等胡话都敢乱讲。”
花无信这个混账......
顾荆手中关节嘎嘎作响,他铁青着脸问:“敢问徐长老的高徒又是何方神圣?”
徐真子收起笑意,眼中风雪弥漫:“劣徒愚笨无知,学艺不jīng又时运不济,与女魔江莫愁一战时死于非命,不知顾盟主对这样的小人物可有印象?”
“......燕不离?!”顾荆愣了,“他不是正阳宫的弟子吗?”
“不离七岁时便随贫道习武,只是小徒生xing懒散làngdàng,不宜进入清玄山修道,故而未入我门。直到两年前功法大成,他才由燕家安排拜入了正阳宫。”徐真子冷冷看着顾荆,“燕不离并非清玄山门人,却是我徐真卿的弟子。”
闵云子缓缓睁开老眼,终于开腔了:“顾盟主,明人不说暗话。正阳宫为何覆灭,大家心里明白。燕少侠因何就义,在座的多少也清楚。凡人皆有命,命中皆有劫,我清玄山不行逆天之事,不计机心之算,亦不愿搅入这趟浑水,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