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伏在dòng口探了探头,里面漆黑无光难以视物,却有一股寒气夹杂着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心中登时就是一凉。
“老査,火把给我!”他作势要跳,身后的人便连忙相阻。
“殷少堡主,那下面可是鬼门宗的女魔头,您千万别冒险啊......”
“不妨事,诸位守在上面就好。”殷梅雪面无表qíng的跃入dòng中,随即一个身影紧跟着跳了下去。
“妈的,林正玄你要压死我吗?”
“不好意思,我跟得太快了......”
殷梅雪举起火把,光亮满室,终于看清了这里的一切。
满地是血。
一层单薄透明的冰霜下,鲜红的液体如植物的根须四处蔓延,只是被低温冻得凝固静止,再无丝毫生机。
gān涸的血滩中央,蜷缩着一个女人的身影。
“老燕?!”
“不离!”
两人飞扑过去,却发现对方早已死去多时,尸体被寒气冻得僵硬,如同一座扭曲的冰雕。燕不离双手紧捂着胸口,遗容格外痛苦。他是开肠破肚而死的,腹上裂着一条巨大的伤口,血ròu模糊得让人不忍直视。
这场面太过血腥凄惨,饶是白沙一霸都有些腿软,殷梅雪颤声问道:“老燕这是死了吗?”
林正玄悲痛的点点头。
“可他为何要剖腹自尽呢?”
“剖...”林正玄忽然想起花无信提起过燕不离怀孕之事,当即醒悟过来,上手去扒尸体的衣服。
殷梅雪傻眼:“你、你gān什么呢?他人都死了......卧槽,这是什么东西?!”
层叠包裹的衣服下,一个浑身发紫的婴儿被燕不离捂在心口,软绵绵的蜷成了一只小ròu团。
林正玄将孩子抱在手中,隐约还能试探到一丝气息,便立即搂进自己的怀里暖着。
“这是不离拿命换来的孩子。”他看了眼掉落在地上的清玄剑,叹了口气道,“应该是他坚持不住了,怕胎死腹中才会自己动手......”
“怎么会这样?!”殷梅雪惊讶的掩口道,“这是谁的孩子,竟然让老燕看得比命还重?”
林正玄深深皱起眉头:“池月。”
殷梅雪彻底合不拢嘴了。
“不会真的冻死了吧?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林正玄将婴儿抱在手里,靠近火把搓了搓,又再对方的小屁股上拍了拍,终于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哭号。
“活了!活了!”两人顿时欣喜若狂,殷梅雪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幸好老天开恩,没教这孩子也殒命白沙堡,否则他真不知百年之后,自己有何颜面再见老友。
婴儿的身子逐渐暖和过来,哭声也越来越响亮,连冰室上方的人也听到了。
殷府的査管家俯身冲里面喊道:“少爷,林少侠,你们没事吧?”怎么听着俩人在里头生孩子呢?
“无事,我们这就上来。老査,你带人下地道将冰室的门打开。”
“是。”
“记得带胆子大的!”
“好嘞少爷!”
林正玄将婴儿裹在怀里,对地上的尸体道:“不离,你安心去吧,孩子我们会照料好的。”
殷梅雪也揩着眼角道:“老燕,我一定把他当自己儿子养,以后他就是白沙堡的三当家。”
“好啊。”一个熟悉又有些沙哑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
林正玄和殷梅雪俱是一僵,缓慢的转过头去,便听到冰棺之中传来一阵冰渣碎裂的声音。
结满白霜的睫毛微微一颤,沉睡的人终于睁开了双眼。
自己......回来了么?
他动了动指尖,四肢的僵冷便渐渐退去,丹田中流转着熟悉的内力,连呼吸起来都带着一种久违的舒畅。
妈的,终于不用被两只馒头压着了。
眼瞅着一个批霜挂雪的白色身影从冰棺里坐了起来,林正玄和殷梅雪腿一软,双双跌在地上。
“卧槽,腊ròu诈尸了!”
这时,冰室的大门突然打开了。
“少爷我们来了!您放心,全是咱堡里胆儿壮的!”査管家带着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走进来,结果几人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那位,又抬头看了看棺材里的那位......
全扑。
......
燕不离醒来没多久就昏了过去。他这具身体搁置得太久,气血虚弱、肌ròu无力,颈间的致命伤也未愈合,时不时还向外喷血,大夫都连着吓晕了三个。
林正玄在后院照顾死而复生的“腊ròu”,殷梅雪却被老爹拎到正堂,抱着婴儿接受口水的洗礼。
“殷少侠,此婴为江莫愁与池月所生,乃魔门之子,理应除诛!”说此言的正是先前跪舔的曹杰枚,此人果然没节cao,翻脸比放屁还快。
正派人士闻言纷纷响应:“不错,池老魔的孽子如何能留?必须杀了他!”
殷梅雪脸色发白的道:“江莫愁已死,这不过是个懵懂无知的婴儿,何必赶尽杀绝?”
“哼,鬼门宗灭人满门时可是不论老幼妇孺的!”
“若我等和鬼门宗同一行径,正道与魔道又有何分别?!
殷老堡主坐在高堂之上的白虎皮靠椅上,眼神飘移的看着哄乱一团的大厅,托着腮沉默不言。
他现在根本没心思考虑一个婴儿的死活。血cháo大军来势汹汹,达靼主力离白沙堡已不足百里,马上就要迎来一场苦战,一帮没眼色的蠢货居然还在这里装bī!妈了个巴子的,到时候全扔前线打头阵去......
“殷少堡主不会是因为要迎娶鞑琮家的小姐,便对魔门血脉网开一面吧?”有人质问道。
白沙小霸王急了:“谁说我要娶鞑琮小姐?”
“老子说的。”一个声音从头顶压下来。
殷梅雪梗着脖子道:“我不娶!”
“来人,把这孩子丢出去喂狗!”
“慢着!我...我娶还不行吗?!”可恶的老东西,bī个婚也这么无耻......
“哼。”殷南天瞪他一眼,和老子斗?再补两年奶吧。
“殷老堡主,白沙堡百年盛名,一直为中原武林所敬仰,如今联姻鞑琮家族,又收留魔子,恐难服众。”
“是啊,贵堡名门正派,又加入了武林盟,更该与魔门划清界限才是。”
“殷堡主三思啊,魔子不除,只怕养虎为患啊。”
底下又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正堂之内仿佛飞舞着一千只苍蝇,吵得耳根子嗡嗡作响。襁褓里的娃娃终于被苍蝇们搅醒,当即张着小嘴哭了起来......
殷梅雪正手忙脚乱的哄着,门外却传来一道冷厉的声音:“谁敢动我儿子?!”
众人一抬头,便见屋檐下站着林正玄和一个星目剑眉的英俊少侠,细辨一番无不骇得魂飞魄散!
顷刻之间,全场寂静。
那人面色苍白,脚下尚有些站不稳,被林正玄扶着跨过了门槛,直至走到堂中,才有人结结巴巴的反应过来:“燕、燕...燕不...不...离?”
“我的天呐!燕少侠你...你不是早就死了吗?”
“这年头死而复生很新鲜吗?您多久没关注江湖消息了?”燕不离凉凉一笑,“燕某只是受了点伤,拖至今日方才苏醒,诸位不必太过惊讶。”
“燕少侠英雄豪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实令我等欣慰。可你方才说魔子是你的儿子?”
“对啊。”
“他明明是江莫愁和池月的......”
“不,他是我和江莫愁的孩子。”
“啊?!”
燕不离没理会这群木jī,径直走过去将婴儿从殷梅雪手中接过来。说来也怪,啼哭不止的孩子一到他怀里就安静了,眨巴着两只清澈如潭的眸子望过来,嘴角微微翘起,勾着一丝和某人极像的笑容。
鼻尖陡然一酸,燕不离觉得自己就算没能活过来也值了。就是再拼一条命,也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儿子!
他转过头,面对众人道:“你们想想江莫愁和池月才成婚多久?这孩子怎么可能是池老魔的种?”
底下不少人掰起了手指,也有个别的掰起了脚趾......那边刚脱下一只鞋,脑子快的已经心算了出来:“对啊,这怀孕的日子不够啊。”
废话,早产能他妈够么!燕不离心里暗骂,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其实江莫愁早就怀孕了。”
“啊?什么时候?”
“诸位可曾记得我与女魔头的九龙窟之战?”
“记得啊。”江湖当中谁不知晓?直至今日还有人为赌注扯皮不清呢。
“唉,说来惭愧。”某人摸了摸鼻尖,露出一个经典的流氓派笑容,“那真是激qíng又荒唐的一夜啊......”
☆、78|76.75.
池月面默默掰断了对方的第四根手指。
托第十一任宗主萧都安的福,那本《死亡的艺术》他早就想找机会实cao,书里用刑的手法甚是巧妙,比如反向拧折关节后,再隔着皮ròu震碎每一截指骨。
那教徒被点了xué,一声也喊不出来。痛得整张脸都扭曲成了皱巴巴的核桃,冷汗密布的额头bào起一道道青筋,如同皮下鼓动着一条条绿色的活虫。
池月望了望神庙门外,给他解开了xué道:“你懂的,不许喊,喊也没用。”
“大、大哥你还是杀了我吧!我求求你了......”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明明长着神祗般的面容,手段却比恶魔还要狠毒。
“不行。”对方微笑着道,“我最近要给儿子积德,戒杀生。”
“但我真没有什么可jiāo代的了。”教徒哭着萎靡在地,脆弱得像个三岁娃娃。
“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问那么多?”
“就是想nüè你。”
“......”
最后一根手指也折断了,教徒死灰般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芒。魔神在上,这残忍的酷刑终于结束了,他总算可以解脱了......
池月俯下身,笑容如蛊:“别急,还有一只手呢。”
自与鬼门宗一战后,魔教便分散隐匿于南荒十万大山。就连这个来巫族收蛊的低阶教众,也是在每月朔日将收集的蛊虫jiāo给大巫祝,根本不知魔宫总坛的所在。
宗主大人很不开心。
他làng费了好几滴血才帮桑曼养成金蚕蛊,又làng费了一个月的时间蹲守在巫寨,好不容易逮着了人,对方却一问三不知......妈的,好想揍人。
可他现在是夏稻泥——一个不通武功不会配种纯靠圣族血脉和抱大祭司大腿上位的男侍。所以只能用点温柔又不着痕迹的办法,比如以“握手问好”的方式和某教徒聊聊人生......
“夏稻泥,你问出什么没?”桑曼端着一只土huáng色的蛊坛走了进来,小脸上挂着不合年龄的忧虑。虽然巫族能捉住一个教众,但若因此得罪了魔教,只怕会招来灭顶之灾。
“额,已经知道他家的兔子几公几母了,但关于魔教的消息还是太少。”池月扭过头,戳了戳那个倒霉鬼道,“你,把衣服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