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已认出她来,不害怕吗?”
林子御摇摇头:“玉雪之姿,灵仙之气,着实不像会杀人的人。”
池月垂下眼:“现在的她,的确不会了。”
“池宗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呢?虽然江首尊失忆了,但她早晚也会想起来的嘛。”
“我现在不希望她想起从前。”靠在冷硬的石柱上,池月淡淡说道,“也不希望她再回碧落谷。”
不再做满手血腥的杀手,不再做魔宗鬼门的首尊,不再做池阎王手中的刀,而是以光明gān净的身份开始全新的生活。
“惟愿她做个平凡女子,晨起画眉,晚来织衣。相夫教子,喜乐平安。一生莫愁。”
林子御皱眉:“恕小人多嘴,宗主苦心一片,为何不自己给她成全?”
池月放下酒坛:“本宗亏欠她,但并不心悦她。”而且我没有时间了,明知辜负,何必误人?
千金购得乌心莲,qiáng夺南涯凤血珠,日夜相望,无微不至。竟然只是亏欠,并非喜欢?林子御觉得某人在侮rǔ他的智商。
年轻人喝了酒,qíng绪便都写在脸上。池月看着他笑了笑,坦然承认:“本宗确实心有不甘......可天命奈何,我无法给她幸福了。”
林子御霍然酒醒,顿时明白这位老魔为何来冰心阁求医了。
“宗主不必如此悲观......”某人挺直脊梁,信誓旦旦道:“这不举并非不治之症,小人家有祖传良方若gān,定能助力宗主一二!”
池月愣住。
对方拍着胸脯道:“这男人有隐疾不算什么,怕的就是讳疾忌医!宗主正值英年,肾阳之气不会亏虚,又功力深厚,想必仙柄亦胜,只恐是饮酒过度以致人jīng不旺,不如在下为你诊脉一二......”
“闭嘴!”酒坛擦着他的耳朵飞了出去,轰然一声击碎了松下一块巨石!
巨震之下,满树松针如雨倾落,沙沙簌簌铺了满地。
那倒霉的松鼠又掉了下来,呆呆的坐在大尾巴上,一脸茫然,生无可恋。
作者有话要说: PS:未成熟的松果真是臭的,表问我是怎么知道> <
看在我鼠满脸都是戏的份上,天使们收藏一下文文好不好?(星星眼)
☆、色láng
“宗主......”湖澈丹恭敬的欠着身,向一颗歪脖松拱手道,“信使从南涯回来了。”
松枝微微一晃,一道黑色人影无声的跃下树来。
池中月,松下影。动如鬼魅,静若谪仙。
树下之人玄袍罩云,两袖携风。渊渟岳峙,湛然若神。如果不是手里倒拎了一只吱吱乱叫的花皮大松鼠,定是一幅清浩出尘的泼墨图卷。
“有什么事?”池月研究着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漫不经心的问道。
“南涯岛主求问,上次‘借’的凤血珠什么时候还?”
“再过一阵吧。”池月把那小东西往袖子里一揣,“我们鬼门向来讲诚信,让鹿翁稍安勿躁,本宗既然说借,就一定会还。”
“这......大概是过多久?”
“七八十年吧。”
“......”
看了眼面前虹髯大汉的吞粪表qíng,池月负手转身,踱步在覆满青苔的石径上,轻描淡写道:“他若是嫌长可以不用活那么久......”
湖澈丹擦了把汗。
“你去准备一下,明日回碧落谷。”
“是。那江首尊那边......怎么办?”
池月默然前行,绕过石山,走进凉亭,遥遥凝视着远处的白果居良久,终是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江莫愁,我该拿你怎么办啊?”
身后的中尊静默一番,上前劝道:“宗主,何不问问首尊她自己的意思呢?”就算记忆全无,前尘已忘,生命里只剩一片空白,她也有知道过去和选择未来的权利啊......
这位杀伐果断的池阎王出现了人生中第一次纠结。他开始像转磨驴一样兜圈子,绕得湖澈丹一阵眼晕,只好闭目装死。
转到第三十七圈的时候,苍鹤居来了个冰心阁弟子。
“阁主请贵客到茶舍一聚,说是有要事相谈。”
“知道了。”
湖澈丹摸了摸胡子,看着远去的弟子疑惑道:“冰心阁负责接引外宾传递消息的不一直是姓林的小子吗?”
池月挑了挑眉,牙fèng里挤出一丝冷笑:“本宗给他放病假了。”
******
今日已经是行针的第七天,燕不离终于重见光明。只是眼里像蒙着一层浓雾似的,仍有些视物模糊,三米开外不辨男女,十米开外不分人犬。
却很是满足了,总比满目漆黑不分昼夜的好。
“复明之初,不宜见qiáng光,你且将这个系在眼上。”乐千秋递过来一条三指宽的白绫,“接下来以药蒸为主,再熏上一月,眼朦可消。”
“多谢乐神医!”燕不离真心道谢,将白绫敷在眼上。
“这是诊金,还有你落下的白果跟药箱。”
花无信没好气的把东西放在门外,冷着脸将剩下的九十个铜板垒到林子御手里。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某人脸上一片乌青紫红,不禁纳闷道:“我没丢得很用力啊......怎么砸成了这个鸟样儿?”
林执事颤巍巍扭过身,双眼含泪:“与花姑娘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哦,摔得还挺...嗯...匀称的。”花无信也没多想,扭过腰肢,扶着自家小姐出了竹坞。
绿篁倚水,镜湖映翠。丛桂掩映,花木疏扶。竹径通幽处,两道清影款款而行。
燕不离虽蒙了双眼,但初得复明,心qíng大好。闻着竹香清新,听着秋鸟啁啾,面上一派悠然安闲。
花无信却耷拉着脑袋,心思重重的嘀咕道:“诶,我说这鬼门宗的人怎么还没到?他们不会还没接到消息吧?”
“若真如此乐千秋会为我治病吗?”燕不离摇头笑了,“一百文能得这样的待遇,你当冰心阁是开善堂的?”
“可既然鬼门已经确认了你的身份,又将台下功夫做得周全,为何还没有派人与你联络呢?”
燕不离皱了皱眉:“这一点我也想不通,江莫愁虽是首尊,但如今武功已废,魔道历来不讲qíng义,难保不会成为弃子。”
花无信啧了一声:“那就更不对了,谁会在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身上动用凤血珠和乌心莲这等宝贝?不是往死里赔本吗!”
“或者......”燕不离蓦然停下脚步,慢慢说道,“他们在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江莫愁......”
伪装一个失忆的人谈何容易?何况他本为男子,言行举止,处处都是破绽。若是被鬼门当中熟知江莫愁的人所识破,那就真是把自己送进鬼门关了。
“实在不行你就装疯卖傻,反正谁也不知道逆转乾坤后活下来的人会不会有后遗症。”花无信揪了揪某人的袖子,清咳一声道,“此事再议,那边有人来了。”
松翠听风处,júhuáng谢雨时。玉树笼尘絮,芝兰化清池。
幽林深处,雾霭氤氲。有人拨糙扶竹,踏花而来。玄袖云纹,潭目墨发,如仙似魅。
“谁来了?”燕不离轻声问道。
花无信牙疼的答道:“一头光鲜亮丽满腹坏水的大黑láng......”
池月站定在两个女人一丈外,笑意盈盈:“打扰二位姑娘了,此处秋色奇绝,风光正好,不知可否有幸同行?”
话虽说的客气,人已贴了过来。
三人行,必有jian|qíng焉。
花无信回头看了看某头láng,见对方一言不发跟在后面,眼珠却一错不错钉在燕不离身上,忍不住问道:“公子可是有事找小姐?”
“唔,对了,是有事。”池月停下脚步,从袖子里掏出个大毛团来。
“吱吱!”某松鼠大头朝下,愤怒的冲他叫唤着。
燕不离听见声音,头皮发麻道:“有老鼠?”
“是苍鹤居的松鼠,我看着挺通灵xing就捉了来,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小动物吗?”对方正说着,燕不离已经感觉到有一只毛茸茸的东西就爬到了手臂上。
“——啊啊啊啊啊!”燕美人原地一蹦三尺高,一边狂喊一边甩手......
燕家大少自幼豪qíng,头可断血可流,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这种毛绒绒的玩意儿!看见只老鼠都能蹿到房梁上去,这点一直都被视为江湖四láng的心头之耻。
花无信知道他有这猫病,赶忙用手去捉,谁知那松鼠鬼机灵,刺溜一下往上一蹿,竟然钻到衣领里去了。
“我靠它进我胸里了!快帮我弄出来!”白衣美人捂胸惨叫道。
花无信飞扑上去,摸来摸去找那只松鼠。
“跑哪儿去了?好痒......卧槽!它跑下面去了!”燕不离简直崩溃了。
花无信又赶紧手忙脚乱的帮他撕扯衣服,腰带外衫像天女散花一样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
池月原地石化。
两人扒扯半天才找到那只顽皮的松鼠,花无信揪着它的大尾巴从袖子里拎了出来,伸着指头骂道:“他娘的这小畜生可真会钻啊......公的吧?”
燕不离此时已然半luǒ。衣带脱落,外衫大开,亵衣敞着口,露出一抹霜色肚兜,真真是chūn色外泄,风光无限。再加上他用白绫子蒙着眼,整个人更显禁yù魅惑。
池月忽然觉得有点热。
这要是女人早就羞得哭爹喊娘投河自尽了。可燕少爷丝毫没注意这个细节,仍心有余悸的喊道:“花花,你赶紧把那玩意儿丢远点!”
把松鼠从糙丛里一丢,花无信扭头看见某人正直勾勾望着他家衣衫不整的小姐,毛都炸了起来。匆匆张开手,用身子一拦,怒气冲冲道:“老色láng看什么看?!”
池月:“......”
花无信没好气的给燕不离整理衣服,嘴里仍数落不停:“就知道你这làngdàng子没安好心,故意弄来只花松鼠占我家小姐便宜!”
池月摸了摸鼻子,忍不住笑道:“这个我还真没想到,实属意外......之喜。”= =
“喜你姥姥!”
“是、是......是在下糙率鲁莽,二位姑娘莫气。”
燕不离对此人也没什么好脸色,抖了抖袖子,冷飕飕道:“罢了,不知者不怪。”
花无信站在后面不乐意了,附耳道:“你特么是不是傻?怎么也得要点jīng神损失啊!我看这色láng挺有钱的。”
“女子清白何其重要,在下愿为小姐负责。”对方忽然上前一步,郑重其事道。
燕不离大咧咧一摆手:“大丈夫不拘小节......”说完感觉哪里不对,愕然惊觉自己如今顶多算大豆腐,咬着舌尖转了回来,“江湖女儿,呵呵,也不拘小节......”
“江湖女儿?”池月眼神灼灼的望过来,“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没、没有啊......”燕不离冷汗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