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他运气好,这折子没怎么受阻竟一路送到了御前。
皇帝因为宋问寻死,对他不喜,偏偏又因为宋问这事有个孝在顶着,不能光明正大发作。加之萧略多番进言,而从他科考文章以及殿试文章来看,确实是治国之才,也就忍了。
一看折子,皇帝当场就摔了出去!
朕还没说什么,他竟然要辞官!
暴怒的皇帝连夜将人宣进宫。
于皇帝而言,这是要责难。但宋问,高兴啊!要是萧略回来,从中作梗,指不定就走不了了呢。
宋问本来身体就没怎么康复,面色也就差,行走也吃力,叫阿眠扶着到了宫门,又在派来接人的内侍看着下,怎么走一段歇半晌的进度,不到两刻钟的路,愣是走出了半个时辰。
再配上他那头上不少的银发,不用人说,内侍自动就补全了所有故事。
“草民见过皇上!”原身中了状元后是学过规矩的,宋问这会儿只要拿来用上就行,一板一眼,不至于出错。
皇帝本是要来个下马威,谁知进来竟是个这般步履蹒跚,半头白发的老头?当初殿上,皇帝钦点宋问为状元,可是看中他正当二十风华,面如冠玉,应是一桩美谈,怎么几日不见?
“可是宋问?”
宋问叩首道:“启禀皇上,正是在下。”
皇帝:“……”
不慌,可以稳住!
“你……你怎变成这幅样子?”不对啊,这语气太和善了。皇帝迅速调整,正色说,“朕听闻你要辞官回乡,可有此事?”
宋问再叩首,奏禀道:“启禀皇上,确实如此。”他稍稍抬头,让皇帝能彻底看到自己半头银发,这才继续说,“草民有负皇恩,恨不能报效朝廷。只是草民读书十余载,先是没了爹,再没了妹妹,只剩母亲与草民相依为命,本得中状元是何等光宗耀祖之事,谁料母亲竟是、竟是也没了。”
“皇上……”
宋问大逆不道抬脸,叫皇帝能看清楚自己脸上的泪痕,“草民一时悲愤,乱了方寸,才冲出街面。孰料竟惊了大马,被一马蹄踢掉了半条命。如今草民总算醒来,却是没了记忆,更是一朝白头。草民自三岁开始读书,不等报效朝廷,竟已没了用处。草民不敢欺瞒皇上,只求皇上成全,让草民回乡种地……”
为表悲痛,宋问充分演绎了说着说着,就哭趴到地上的过程。
皇帝一时被气氛感染,竟是也眼鼻酸涩,十分动容。
宋问自觉戏份不错,内心暗喜,却是只听外头内侍来报:“启禀皇上,外头萧将军求见。”
皇帝道:“传进来。”
竟是秒正经!
宋问:要完蛋!趴在地上,宛若一条死狗。
内侍出去宣人,不一会儿就听着萧略疾步而来,冰凉的视线从地上的宋问身上掠过,这才拱手见礼道:“萧略见过皇上。”
“免礼。”皇帝道,“萧爱卿匆匆而来,可是为的宋问之事?”
“启禀皇上,正是。”萧略正色道,“皇上,不说宋问之前的考场文章,经史子集做得如何,光他殿试上一篇策问便当是如今朝中所缺人才。皇上,万不可答应宋问回乡一事。天下读书人,本就应该报效朝廷,为皇上分忧,为天下百姓谋福祉,怎能因为一家之私,就弃天下于不顾!”
这话萧略本是对皇帝说的,说着太气愤,就变成了对着跪在地上的宋问诘问。
宋问:“?”
你,了不起!我就是小家子气,怎么的!
但萧略纵横沙场多年,别看他如今看着年岁小,听闻也就比宋问大个两三岁,但他十五便上了战场,更是去年才回京,平时若是不收敛气势,路过街面,不见其人也能震慑混混,何况这会儿因为气恼太过,气场全开,压得宋问心虚又怯懦,干脆状似更紧贴地面,瑟瑟发抖!
皇帝瞥了萧略一眼,再看地上的宋问,银发斑斑,真觉他十分的弱小无助了,不由就起了恻隐之心:“宋问,你觉如何?”
不如何!
宋问就着瑟缩跪伏姿势道:“回皇上,草民从前或许还能当得起萧将军赏识,也曾想为天下百姓尽一份心力,如今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皇上,草民无能,怎么能担起大任?”他稍稍起身对着皇帝和萧略分别拱手,“请皇上和将军三思。大理朝人才济济,不说榜眼廖思凡、探花庄梦宜,还有那只是不善科考但在考生中才名赫赫的蔡丰等人……大理朝未来可期啊!”
说来说去,就是不肯自己出仕,觉悟实在太低!萧略盯着宋问,眉头深锁,黑云压顶。
皇帝在心里叹气,他有心成全宋问,但萧略…算了,就成全萧略一把吧。
“宋问,你言你失忆,不记得多年念的什么书,可是当真?”皇帝问道。
宋问答:“确实如此。”
“那你可还记得你殿试所做策问?”
宋问摇头:“没有印象。”
“何以慰伤兵?”
宋问惊讶抬眼,又觉失仪,赶紧颔首,动了动嘴,半晌才斟酌着答:“或可由朝廷发抚恤金。此难在要盯紧各处关窍,以、以重刑法惩处此项贪污?”他不确定地暗里飞眼瞟了皇帝好几眼。
皇帝再问:“朝廷国库空虚,又如何发抚恤金?”
宋问迟疑着,到底还是回道:“请皇上恕罪,草民一时不知解决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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