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仰起头朝他笑,也跟着把手伸了出去,父子俩彼此根本接触不到,可他们的手掌却牢牢贴在一起。
夏添极轻地叹了一口气,朝盛黎伸出了手,盛黎与他十指紧扣,低声安抚道:“夏夏,别难过。”
“我……知道。”夏添定定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掌,忽然抬头说:“主人,要是出去以后还有时间,我们就去帮这些被卖掉的人找家人吧?哪怕找到一个也好。”
他自身修为低微,若真要将这个小世界的事情一一统揽显然不可能,但倘若力所能及,找到一个也是好的。
盛黎与他交握的手指微微收紧,“好。”
林毅一手捧着槐木盒,一步步地从槐树林里走了出来,走到面包车旁,轻轻地抬手敲了敲车窗。
那辆一直紧闭窗门的面包车终于再次被打开,一个身形瘦弱的女人走了下来。
女人穿着一套做工细致的米色套装,只是衣服却略显宽大了些,那套套装显然本应该是合身的,只是因为女人急速消瘦才显得不合身。
女人过分苍白的脸庞上,嵌着一双亮的像是燃烧着火的眼睛,她脸上带着满含期盼的谨慎笑意,因为失望了太多次,所以连笑都不敢大声了。“小森,我们小森呢?”
“跟我来。”林毅一手牵起妻子,拉着她走进了槐树林。
胡老大不知道他们在槐树林里看到了什么,然而膝盖上的痛楚至今未曾消退,他只能咬着牙一寸寸地在地上磨,试图接近那辆林家的面包车。
夏添自然不会让他如愿,几步走到胡老大面前,低声道:“你别急,你的报应还在后面。”他说话时态度温和极了,就好像当初胡老大把夏添丢进那间破败的小屋里,神情自若地劝他永远别想跑。
胡老大咬着牙,正欲奋起一搏,忽然感觉双手双脚都被冰块一样的东西给束缚住了,他不由自主地抖了抖,“……鬼,有鬼……”
此刻,林毅和妻子已经走出了槐树林,林毅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女人仍在无声地流泪,她看了林毅一眼,又将目光投向他手里的槐木盒,咬了咬唇,疾步走回面包车旁,拉开车门后,猛地伸手从车上拖下来一个小孩子。
那个小孩子被牛筋绳绑着手脚,他一身胖肉,看着和之前的胡老大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夏添和盛黎对视一眼,便听胡老大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儿子!”
“爸!爸爸救我!”小胖子早已经哭过不知多少回了,双眼红肿,连连朝着胡老大的方向发出哀号。
林毅抬手狠狠掐住了那个小胖子的脖子,回头看向胡老大,“胡老大,你绑了我儿子,我就绑你儿子,你说,公平不公平?”
胡老大此刻哪里敢去激怒林毅,忙不迭地点头,“公平公平!”
夏添抱臂站在一旁,“原来胡老大会这么好心带着人来,是自己的儿子也差点被卖了,胡老大,儿子被绑架的感觉好吗?”
这话简直是在戳胡老大的心窝子,他卖了这么多年的人,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儿子也会有被卖的一天。
那天他发现儿子没回家,一开始还以为是小孩子疯玩忘了回家,直到入夜都不见人这才着了急,谁料还没发动手底下人去找儿子,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
“胡老大,我和你谈一笔生意。”
胡老大正是上火的时候,气急败坏地说了句“不谈”就要挂电话,谁知那边却笑了起来,“胡老大,你儿子的生意你也不谈吗?”
胡老大半生只得这一个孩子,自然如珠似宝地看着,妻子哭天喊地地埋怨他缺德生意做多了才有报应,当时胡老大言辞振振地说“我倒要看看谁敢买我胡老大的儿子”,可转头就急红了眼,连着打电话去联系自己的各路人脉,岂料谁都说没接到这路活儿。
又过一天,胡老大几乎都要把整个城市的“人口市场”给翻过了天来,那通电话才又打来了——
“我不要钱,我和你换,你卖了我的儿子,把他找回来,我把你儿子还给你。”
“我儿子?林森,耳朵后面有一颗小红痣,今年七岁了。”
胡老大有一个账本,详细地记着他每一笔买卖,当时胡老大还松了一口气,只要知道信息就好办了,反正买孩子的多半是生不了又怕绝后的,什么孩子都一样,了不起自己再换一个孩子给买家,只要自己儿子能回来就好。
然而翻到记录着林森的那一页时,胡老大的目光凝滞住了。
死人沟……竟然是卖去了那里。
胡老大当时瘫坐在椅子上,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曾经遇到那些被拐卖的女人孩子,望着他那种怨毒的眼神,和那些人咬牙切齿对他说“你会有报应的”。
报应。
林毅笑了笑,“胡老大也知道公平,那好,我再告诉你,我儿子的手脚都被你打断了,是不是?”
“是……不是不是!”胡老大猛地摇头,几乎都要把头给甩断了,“不是!是,是陈歪嘴他们打的!不是我!”
“哦,无所谓。”林毅耸了耸肩,“这个不和你计较。”
胡老大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就听林毅的妻子在一旁带着哽咽开口:“小森的命都没有了……你若只想拿手脚来换,这笔买卖恐怕太不公平了。”
“对。”林毅点了点头,掐住小胖子的手微微收紧,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夏添,对方显然没有任何要干涉自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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