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天,恰是挂了招牌出去说夏老板要亲自登台唱《游园》一场,丰泰城中的票友早早便来了大厅候着。按理说夏添往日都是十分敬业地早早到场的,偶尔迟到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夏添今儿不知怎么了,下人连番来请都没把他叫起来,几个仆从原以为出了什么事儿,这才着急忙慌地找了管事过来。
夏添心里记挂着盛黎,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唱戏,当下就要说不唱了。那管事的颇会察言观色,见他眉头稍拧,连忙道:“夏老板,今儿这场咱们怎么也得去露个面,今儿……”说着,他四下打量一番,见没有旁人,这才凑到近前压低声音说:“今儿那盛阎王也来了。”
夏添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一听“盛”字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问道:“盛阎王?哪个盛阎王?”
“还能有谁?盛黎啊,就是那个血洗南河省的盛阎王,嗬,那威风比起盛大帅只怕也少不了几分,我前些日子听人说了,盛阎王这人喜欢吃人肉喝人血,一个不高兴就要拔枪杀人的,夏老板,咱们可不能得罪他啊……”
管事的带着惧意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夏添却早在听到“盛黎”二字时亮了眼睛,他和盛黎都会用自己的身体魂灵完成试炼,姓名自然也是不变的,他先前还想着命人去贴告示找他,而今对方竟已经主动上门了吗?
也不是说没有重姓重名的可能,但小狐狸心里就是莫名笃定,这个会来看自己唱戏的一定就是他的饲主。
思及此处,夏添喜不自胜,眼底的笑都绽成了桃花,他急匆匆想去大厅找人,走出几步却又忽然停了下来。
他理了理衣襟,改往戏楼后台走去,又打发管事的道:“你先去堂前安抚着,我去后台扮上,稍后就来。”
“哎,好嘞!”那管事见他肯上台也是喜笑颜开,连忙小跑着往堂前跑去了。
点绛唇描娥眉,这些步骤夏添在上一世接戏时都学过,做起来不算生疏。经由上一个小世界,他如今已经正式成年,眉眼比起前世还带着稚气的少年模样更显艳丽,厚重的油彩一抹一涂,将那十分艳色放大做了万分,后台几个学徒看得连连惊叹,更有个年纪小些的直接喊出了声:“夏老板怎么瞧着又漂亮了些,简直,简直比画本里的狐狸精还好看!”吓得周围几个人连忙去捂他的嘴。
夏添也不气恼,狐狸本就最是自恋,别人夸他漂亮他才觉得开心,当下朝着几个人隔空点了点,“你,你……劳烦你们二位过来给我勒头。”化妆他还能靠着前世的记忆糊弄过去,可这样的专业技术,即使他脑海中已经有了世界记忆,因为从没做过也难免生疏,为了避免麻烦,倒不如找人代劳。
被他点中的两人惊喜得都有些手足无措了,听他还说“劳烦”,连忙小跑着过来帮他完成了其余化妆步骤,又有人引着去了夏添单独的衣帽间替他打开衣箱,这才退出去。
夏添挑了一件浅粉色的绣花帔,穿戴整齐后便同扮作春香的小孩一同径直往戏台上去,戏园子里早已经坐满了人,原本闹哄哄的园子在夏添登台后静默了一瞬,而后便是更为高亢的叫好声。
二楼正对戏台的雅间里,一身军装的男子刚好坐定,听见楼下一片喧闹嘈杂的叫好声不由得皱了皱眉。
见状,身旁的勤务兵上前问道:“少帅,这地方不清净,不如换个地方休息?”说来他也不解,一路舟车劳顿,少帅明明已经吩咐下去说直接回盛府休息,怎么路过一个戏园子,看了两眼招牌就又改了主意要来听戏?他跟着少帅这么些年,可从没见他听过一场戏。
“无妨。”盛黎摘下军帽放在桌上,随手端起一盏清茶啜饮一口,“这地方很好。”
说话间,丝竹声悠悠响起,台上戏已经开场,夏添一边唱一边四下搜寻着盛黎的踪影,只是台下人才看了两三个,便感觉自己被一道熟悉的目光盯住了。
他心有所感,借着转身的动作抬头一望,恰好和楼上人双目相接。
只一眼,楼上那个眉目冷厉的男人一瞬间便柔和了神色,恰似初春时节寒冰消融,带着雪的冰冷,也带着水的温柔。
脑海中,几乎全部被寒冰占据的生烟奁稍稍松动,又一片雪花无声无息地落下。
夏添眼底含笑,直视对方唱了一句“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而后便像是再也移不开目光,除非必要的低眉敛目,否则便决不把目光从那男人身上移开,涂在眼尾的桃红仿佛都飞到了眼睛里,一颦一笑都是春/色。
“怎知春/色如许。”楼上的男人早已经离开了竹椅,他双手撑在阑槛上,低低地念了一句唱词。
戏院里的看客或是称赞那夏添扮上的杜丽娘容姿昳丽,或是闭目聆听对方莺啼婉转的唱腔,却唯有一个人,眼中满满的都是那个藏在戏装背后的人。
第25章 乱世盛宠:梨园老板你别跑
“好!”
“夏老板这嗓子,这身段,绝了!”
一场戏罢,台下众人纷纷叫好,还不忘往台上扔打赏,有钱的扔银元手镯金锭子,没钱的扔铜板扔花枝,场面一时间热闹非凡。
“啪!”
只听得一声过后,一个泛着冷光的物件落在夏添脚边,众人定睛一看,齐齐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一把□□,瞧那成色,听那声音,绝对不是什么假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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