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儿……”就在这时,阮堂的身后传来一道温润慈蔼的呼唤。
他回过头,就看到自己身后不过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一身青衫的俊美男子,男子面带笑容,唤着他元儿,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让阮堂恍然似在梦中,下意识的,一声“爹”就喊了出来。
然而话一出口,阮堂也回过来神来。眼前的人不管是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但在相认之前,他对自己来说,就只是皇后。所以阮堂神色微敛,便要下跪行礼,只是还没等阮堂的膝盖碰到地面,他的胳膊便被一双温热而有力的双手托住了。
“皇后殿下……”阮堂被扶起,看着眼前同样红了眼睛,笑着望着自己的皇后唐景云,心下一时情绪不禁有些翻涌,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阮堂说不出话来,唐景云又何尝不是如此,二十多年了,本以为早已天人永隔的亲子再度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此刻他只觉仿佛身在梦中一般,心中百般滋味,欣喜,激动,自责,种种情绪糅杂,让他眼眶发酸喉头哽塞,久久无法言语。
过了好一会儿,唐景云的情绪才终于稍稍平复了下来,他紧紧地地看着阮堂,视线不愿从阮堂的脸上离开一分一毫,声音有些嘶哑地问道:“……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纵然一开始有疑惑,有不解,但阮堂身上的疤痕,还有他进到这院子里后表现出的一切,更是刚刚地那本能喊出地一声‘爹’,都让唐景云无需再查就可肯定,阮堂就是他的孩子,是他丢了二十余载才终于回到他身边的元儿。
唐景云扶起阮堂后,还一直没有松开抓着阮堂手臂的手,阮堂也没有挣开,更是反手握住了唐景云的手,此时听唐景云终于说话了,便点点头,笑着道:“我过的很好,养父母对我视若亲子,自小照顾的无微不至,我一直都过的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唐景云脸上便带上了些感激之色,自然是对阮堂的养父母的,只是很快,这些感激就被愧疚取代了,“……是爹不好,爹当年没有护好你,害你被奸人掳走,不知吃了多少苦……”
“不怪您,是那些坏人的错,毕竟您……也是无法预料到会发生那样的事。”阮堂说到一半顿了顿,才说完剩下的话,而他原本想说的是,唐景云当年也是身不由已。
依着他之前从别人那里打听到的关于唐景云的事情,在他出事期间,唐景云还在被武成帝困在宫中,连宫门都出不得一步,而他被人掳走是在宫外,又怎么能怪到他身上?只是这涉及到唐景云和武成帝,而不管当年如何,如今的唐景云已经做了武成帝二十多年的皇后,他现在再说这些,唐景云又会作何感想,他也不知道,所以便改了口。
经过第一次的觐见和后来的庆功宴,唐景云对阮堂本是已经十分熟悉了的,但那时却是皇后对臣子的熟悉,而眼下两人相认成了父子,虽是二十多年未见,但相连的血脉和父子天性的存在,让两人在熟悉之外便很快就更多了一份发自内心地亲近。
没有什么能够打扰到父子的团聚,两人此刻也顾不得外头其他的人和事,就在阮堂儿时居住的这间屋子里,坐着说起了话来,而许是知晓他们的心情,两人说话期间,除了一丝声音也没有发出,静悄悄的来给他们奉上茶水和点心的婢女外,就再无一人来打扰他们。
两人说了很多,但大多都是唐景云在问,阮堂回答,围绕的自然也就是阮堂过去二十多年的生活。而说着说着,就不由再次提起了阮堂当年被拐一事,唐景云现在已经知道当年发现的那具尸体应是有人弄了假的来欺骗他,但是他不知道,阮堂又怎么会从京城,到了相隔千里之远的凤阳县。
阮堂已经恢复了记忆,这个疑惑倒是能给唐景云解答。他当年从京城到凤阳却不是别人送他去的,而是他自己在侥幸从抓着他的人手里逃走后,为了躲避追他的人,就躲进了恰巧路过的一列商队的货箱里。后来他因为太累而睡着了,等他醒过来,才发现他竟然已经在一条南下的商船上。
他躲开了抓他的人,但却也更加的远离了家。而他虽是知道家在京城,但他那时毕竟还太小,又身无分文,一下子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连话都听不懂,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尤其后来,他更是被人贩子给抓了,并被一路带到了阆洲。
然而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在人贩子带着他途径凤阳的时候,他突然发起了高热,而且是数日不退,眼看着就要不好了,人贩子嫌他晦气,就将他丢在了路边,再之后,就是他被阮家夫妇捡到,收养为子。只是他的高热病治得许是晚了些,等他病愈清醒过来,就完全忘记了过去的事。
阮堂的一番诉说,直听得唐景云眼睛红了又红,险险没掉下泪来,抓着阮堂的手紧紧地,像是怕阮堂再不见了一般,等到阮堂说完,才有些恍然地喃喃道:“原来,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爹,你以为是什么?”阮堂忍不住道,唐景云这样显然是对当年之事有个猜测,然而据说当年他被拐之案,无论是主使,还是帮凶,包括其他直接或间接参与的人,都已经查明问罪了,而以唐景云如今的权势地位,又有谁是他只能怀疑而,无法去查证的?
阮堂想到了一个人,但他不敢说。
唐景云看着阮堂,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但阮堂看的很清楚,里头有了悟,有愧疚,有苦涩,还有其他他看不懂的东西,但却唯独没有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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