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他心里冒出一个声音,祈祷一样地希望它不是,可是又隐约知道跑不掉的。
上辈子的时间、地点:四月十三,冬洲青岩谷,一处羊肠小道上,雪宗被对家阴了一手,从那以后病情反反复复,一直没能好全。
腿伤,无法行动。
这是前世真实发生过在雪宗身上的事情。当时雪怀在军中,顾及不到。
他刚刚重生,重来这一世的时候就记起了这件事,认定是柳氏和雪何所为,所以一直提防着他们。甚至为此加强了雪宗身边的防范,连他的日常饮食都要管控到。
也是为了保护家人,他才去了慕容仙门修行,拼命想要把修为提到银丹以上,好修观心法,看见前尘往事中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现在呢?
老翁颤颤巍巍地说道:“四月十三,老爷当时取道青岩谷,在一个小路被……”
雪怀闭上眼。
他亲手杀了柳氏和雪何,从此认为冬洲这边在也没有任何威胁了,故而一直未曾上心。
所以现在,慕容金川为了他们的事情只身犯险,雪宗受伤后去向不明——他都已经意识到了有人要加害他,前几天跟慕容金川说了这件事,只差一步,只差一步。
只差一步!
他以为没事了,可还是眼睁睁地让上辈子的祸患再次重现!
雪怀双眼赤红,指甲深陷,几乎掐破皮肉。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仇恨,冷静,以及极度的清醒。那就是他刚回来时的状态,不因为情爱而沉沦,也不因为过往而迷茫,跟着一起来的还有深深的无力感。
是他无能,是他掉以轻心,是他任性妄为枉顾家人动向,是他太过自大,以为重来一世,什么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雪怀,雪怀,你先别急。”
云错察觉出他的状态不对劲,低头捧住他的脸,语调出奇的宽和冷静:“你先别急。过一会儿我们先去深花台看一下,雪伯父或许在那里留下了线索。我先在就动用我能用的一切手段去找雪伯父的去向,在消息出来之前,我们再再回一趟山庄,查一下姥爷的事情,好不好?”
云错温声劝说雪怀,“别急,别急。我觉得姥爷那件事也有蹊跷——别人传话说是让你立刻回冬洲,可是为什么这么巧,偏偏雪伯父走了之后你才得到这个消息?姥爷现在人昏迷未醒,你知道传话的人是谁吗?”
雪怀摇了摇头。
他当时很急,听说慕容金川出事后立刻就飞身赶去,根本没有注意是谁给他透露的这个消息。
同样,慕容金川是一大早被外边的仙民送过来的,那时已经人事不省了。中间到底几人转手,消息来源是谁,完全不确定。
“少主,千万不要冲动行事。”连老翁都看出了雪怀神情不对,出声道,“万一是调虎离山计,那就遭了。我想老爷出走的原因,恐怕也是怕牵连到您——”
“不,不是。”雪怀的语气异常平静,“我差点死了三次,我娘被害死了,我爹被人阴了,姥爷现在身受重伤,这不是冲着我爹来的,就是我。这个人对我已经不止恨了,他想要让我亲眼看着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因为我受到伤害。”
“我想不到有谁会恨我恨成这样,我想不出来。”雪怀的声音有点颤抖,像是已经暂时失去了思考的冷静,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我想不出来。”
“只有一点我知道,我要他死,我要他死。”雪怀喃喃重复着,直到被云错拥入怀中后,他眼角才开始发红,捂出了最后一点雾气。
“给我传话的人我不认识,没记住,但是只要我再看一次他的脸,我就能认出来。我回去会逐一排查山庄的每一个学员,从昨天的往来纪录起,全体封死。”雪怀轻轻从云错怀中脱出,“云错,你帮我一个忙,我要直接联系幽冥鬼王那边的动向,可以吗?”
云错点点头:“我已经在让人去办了。”
他一直没有出声,也没有大的动作,紧紧手中画了一个简短的符,乌黑的信鸦腾空而上,扑棱棱地飞远了。
“现在我们去深花台看看吧,说不定我爹留了一点信息给我们,”
*
半个时辰之后,去往幽冥的信鸦回归。
幽冥之王不同于冥府主人,幽冥是介于鬼界与妖界的一个灰色地带,长期生长着半鬼半妖的生物。
慕容金川年轻时与这边的鬼王有过过节,一仇搁置了上百年没有解决。
信鸦来报:“少仙主,我访问了周边一带的小鬼们,都说亲眼看见了慕容老爷子和鬼王决斗的场面。慕容老爷子修剑习剑,潜心钻研,功力法力已经无出其右的人;鬼王成日花天酒地,不思进取,故而两人的对决中,鬼王未曾伤及慕容老爷子的一根毫毛,自己反被一招升云剑给捅了个干净。”
也即是说,慕容金川根本不是在决斗时受的伤,而是在回来的路上被人伤到的。
云错怀疑得没错,这果然是一出调虎离山之计。
什么是杀人诛心?
在雪宗离去之后,故意借他人之口提醒他回冬洲,目睹亲生父亲去向不明。
从他十岁之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安插了柳氏害死他母亲,从此离间雪家长达六七年。
几次杀不死他,就伤他不设防的身边人。
雪怀声音嘶哑:“云错,你这几天先回魔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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