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你。”
两个人离得太近,云错一低头便要吻到他的距离。雪怀开口时,那温热香甜的气息几乎要擦着他的嘴唇过去。
他触电一般地,急急忙忙地起身后退一步。细密的雨水敲打在地面上,他这才发现雨已经下了起来。
雨势不小。
他愣了半晌,低声道:“我来给你送伞,你快回去吧。”
雪怀拿着伞站起来,拂去肩头的落花,就那样抬头看着他,眉心蹙起。
云错被他看得束手束脚起来,跟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
两边一对望即知,一个放线钓鱼,一个偷偷摸摸,这几天的事情双方都门儿清了。云错完全没有被逮到的准备——他还不知道自己在每日准备的食材上漏了破绽。
云错低声道:“……对不起,我这就走。”
他站得离梨树远了些,细密的雨水从树梢坠成线,慢慢地浸湿他的衣衫。玄色的长衫过水后变得沉黑透亮,在天青雨幕中晦暗不清。
雪怀身上也沾了些雨水。门中药修的衣裳一向是暗青色的,他穿起来衬得肤色越发白皙,头发乌黑,过了水后透出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美来。
他拎起雨伞撑开,几步走出去,拽住了云错:“这几日仙门布雨,周边五湖四海都封住了去路,连青鸟都过来不得,你要走到哪里去?”
云错衣袖被他拉扯着,他阴戾的眉眼中也浮现出一丝诧异之色:“没关系,我能出去。”
雪怀觉得他根本在瞎说:“就这个布雨的阵势,少说元丹以上修为才能出去,就算你以前入过魔,也不能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你先跟我回去。”
云错的眼睛亮了起来:“你要带我去你住的地方吗?”
这小子想得倒是很美。
雪怀瞥了他一眼:“你就在我修炼的山洞呆着,一会儿我让小饕给你送被褥衣裳过来。”
小饕是他给饕餮鬼起的名字。
“哦。”云错老老实实地应了声,好像还有点失望。
山洞不远,但路已经变得不好走了起来。雪怀过来时走的是这上头的一条小路,现下已经被雨水冲刷得泥泞不堪,难以走动。
他们便从青石板路造成的山道上下去。
这种布雨的法术并不似寻常的雨,它带着穿透与渗入的特性,能透过任何结界。要避雨,法术不顶用,反而只能用最普通的雨伞。
他们只有一把伞。雪怀举了一会儿后,见到云错停下来,眼神往伞面上望了望,又看了看他,道:“我来打伞。”
雪怀道:“没关系,你是客。”
云错欲言又止。
雪怀又走了几步,看见云错脚步总是慢了一步,这才反应过来:因为自己身量不及云错高,故而他平日里习惯的撑伞高度其实是会挡住云错的视线的。
他把伞柄往云错手里一塞,也觉得有点尴尬:“那你来撑伞好了。”
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儿。
雪怀说:“不用往我这边偏了,伞够大,我这边淋不到的。”
云错又“嗯”了一声,但过一会儿后又不知不觉得往雪怀这边偏。
雪怀决定不再和他多费口舌——这人根本就是个傻的。
好不容易走到了山洞,两人都是一身的水。雪怀用了个小法术给自己慢慢烘着,云错则生了一堆火,问他:“你今晚吃什么?”
雪怀说:“我吃过了,你不用管我。等几天后雨停了,我就让人送你回去。”
云错看了他一会儿,找了个地方坐下去,声音闷闷的:“你说过以后不会躲我的,雪怀。”
他宽了外袍晾在火上烘,里衣的衣襟也散开,尚未干透的水珠挂在他坚实有力的脊背和胸膛上,在暖黄的光下显得俊秀挺括。
雪怀哑然失笑:“我不是躲……我的意思是,云公子,你是少仙主,本来就很忙了,跟着我到这里来算什么事呢?”
云错说:“青鸟每天都会过来,事情我转达处理,没有耽误。”
雪怀说:“可是这几天青鸟进不来也出不去,你手里的事也会积压起来。”
云错说:“我还有冥府信鸦,它们是死灵,没有实体,仍然可以为我送信转达,不会耽误事情的。”
雪怀:“……”
云错盯着他的眼睛,执拗地说:“可是我是你的未婚夫。雪怀,你照顾不好自己,你的病复发了,应该有个人陪你。”
雪怀也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灯火跳动,让他本来就很亮的眼睛更亮了,好似里头有水光似的,他这次加重了语气:“云公子,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婚约是你与我父亲单方面的约定,我并没有同意。而且就算是你与父亲的约定中,也不是直接的婚约,只是说,若是五年后我同意,我们两家再进行结契,对不对?”
火光明灭,他眼下那粒红痣又变得生动勾人起来,像他那天抽花烟的模样。
云错半天没说话,也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他,似乎在愣神。
雪怀:“?”
跳跃的焰火唤起白日的花香,白天在树下所触及的余韵再次将他包裹,仿佛被潮水冲刷。
他低声道:“你……”
雪怀没听清:“什么?”
“你……好看。”云错说。
他的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迷恋和炙热,那是雪怀从没见过的——是这样纯粹,直白和明朗,他不带任何不敬和亵玩的意思,也不带暴烈的征伐欲侵略性,只如同久居地底的孩子头一次注视星空,惘然又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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