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所谓的“刀山”并不是地府那种折磨鬼魂的东西,只是一个类似的机制,整个幻景由千仞高的断裂悬梯构成,不断变幻,中间有无数个机关陷阱,踏错一步就要坠入万丈深渊。
这个关卡被称为修士们最难的一道关卡,与修为无关,要人时时刻刻保持警惕性和敏锐的观察力、冷酷果决的执行力,又麻烦又琐碎。试炼场景是随机的,必过五关,往年的学员中也有不少因为抽到了这一关而直接退出试炼的,归零留级,记入修士档案。
当然,深渊是假的,但那种接近灭顶的极速坠落感却是真的,幻景中的疼痛、恐惧、机关等带来的一切疼痛和惊吓也都是真的。
这回的幻景里,云错好几次踩空重新来过。本来他一直站在雪怀身后,为的就是在他掉下去之前能迅速拉住他,没想到他自己就掉下去了好几回。
为了表示对这种情况的理解和安慰,照顾云错的感受——平衡修为之后的云错在套路面前也只能是个学渣,雪怀对此感到比较欣慰;也接二连三地故意踩空,并且表示:“这个真的好难啊,没关系的,我们再多试几次应当就可以了。”
云错也温柔地笑着,对他点点头说:“是的,雪怀哥,没关系的,我们一起努力。”
然后他们又重来了几遍。雪怀觉得时机成熟了,几次过后也不演了,就说:“我觉得我掌握了通关的技巧!这次应当没什么问题。”
云错依然温温和和地微笑着,仍然和前面几次一样,鼓励他:“你先走,我在后面看着你。”
雪怀便正常发挥,一路畅通无阻地过了关。
因为走得太快,云错被他甩下好几步,隐在云雾后面不见人,好一会儿后,才见到他闲庭信步地自雾中走出,来到他面前。
……好像也挺快的。
雪怀努力凑出一个虚伪的、虚弱的笑容:“真不容易!终于过来了!”
云错也适时地停下来,靠在崖边的一颗古松上休息。
他说:“雪怀哥,你已经很厉害了,我听说别的师兄们都很难走过来,走过来了也是浑身瘫软,僵硬得不能动。雪怀哥,你刚刚是不是故意在让着我,多给我锻炼的机会呢?”
雪怀楞了一下,而后立即否认:“没有的是,你雪师兄我其实也浑身瘫软,僵硬得不能动……”
他左右看看,半天没在布满砂砾尘土的地上找出一个适合坐的地方,于是矜持地往后面的石头扶了扶,以此来表示自己现在的虚弱。
云错看着他,心里半是好笑,半是微甜的酸软。
他知道雪怀在故意让着他,给他多锻炼的机会。他的演技稚嫩而拙劣,也因为不怎么上心的缘故,露出许多马脚。
那个答案已经稳稳地悬在了他眼前。
但他不认。就像他知道前路是错的,但他依然要固执地往前走。
上辈子他没劝住雪怀,没能保护好他,上辈子他是个眼里只有扩张与侵占的暴君,罔顾手下,让雪怀和一干心腹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别人背叛他、离开他,他毫不在意,唯独雪怀不行。
当他听雪怀提起那个凤凰族来挖人的太子时,他几乎快疯了。日复一日,他对雪怀提出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要求,以此来寻求安全感。他时时刻刻要确认这个人还在自己身边。
后来雪怀死于他心血来潮要发动的那场战争中。
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再在这辈子站在他眼前?
*
雪怀不知道他也是从森罗地狱爬出来的,上辈子这种幻景,走了不知道多少回。回回还都是跟雪怀一起的。上辈子的雪怀也和现在一样,因为有跟着深花台的士兵参与试炼的底子,最初总是会这样让着他,带着他,慢慢地向他教授经验与技巧。
云错低声道:“这样么?”
他整理好衣襟,向雪怀走过去,不容置疑地道:“让我看一看,雪怀哥。我还有力气,让我背你出去吧。”
雪怀:“???”
他半跪下来,扶住雪怀的肩膀,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来,稳稳地放在怀中。
雪怀想挣扎又不好穿帮,只能继续装着气若游丝的模样,瞪圆眼睛问他:“不是说背吗?”
云错又道:“我想抱着你,雪怀。”
雪怀:“……”
云错看着他笑。他的阴谋诡计再次得逞,让他的小少年恼羞成怒,却退无可退。
他又问他:“我能亲亲你吗,雪怀?”
雪怀努力伸手挡住自己的脸:“不行!说了多少遍了,不行!你能不能换点新鲜的说法?……算了你还是别换了,什么都别说,要走就快走,出去吧。”
云错说:“好。”
他把他往上掂了掂,让他靠得更紧实。云错身量高挺,筋肉有力,其实单手就能扣着他的腰背和膝弯,把他压在怀里。另一只手从他肩膀后腾出空来,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雪怀微润的唇。
云错眼底一片幽深之色,呈现着明明白白的占有欲与执着的迷恋。以前他都是谨小慎微地将这种感情藏起来,但今日偏不。
连带着手上的力度也比往常大,雪怀的唇因为风冷而显得泛白,他一下擦过去,擦得他有点痛,带出缓慢浮现的、桃红的深色。
那一刹那好像有火被点着了,仿佛指尖替代了唇舌,已经替他完成了这一吻一样,让雪怀满面通红,让他凝噎怔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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