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思绪在一瞬间乱成了毛线团,为了避免出现过分异常的表现,我强作镇定地用长辈的语气指责他:“要尊重逝者,小朋友。”
他那双绿眼睛却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般,刀锋似的直直地捣进我的心脏,和他对视的时候我竟然会心慌。
我几乎是立刻想到了几年前玛吉跟我说的那个逃奴。
玛吉提起他的时候堪称咬牙切齿,她描述说:“他很危险,尽管他还小,但是他非常危险——整个岛上只有他一个人有这样一双绿眼睛,我看着他,就觉得一定要将他扼死在脆弱的摇篮里。”
玛吉告诉我,她派去的人在滨海列车上丢掉了对方的行踪,后来她也派人去滨海码头找过,但是一无所获。
她说,只要再次看到这个男孩,就一定会要了他的命。
如果我没猜错,眼前我误打误撞逮着的,应该就是她苦苦寻觅的猎物。
全岛确实只有这样一双绿眼睛。
可是我犹豫了。
我不想杀他。
我沉默了许久才做出选择,将一副黑色的瞳片丢在他面前:“不想死,就带上这个。”
他却没有接,像是不屑一般,毫不避讳地用翡翠一般的眼瞳注视着我,他的个子明明比我矮这么多,我却觉得自己在与他平视。
他用指缝梳了梳微长的鬓发,声音坚定又张扬:“我不需要。”
第20章 附1:朱塞佩日志选段(二)
梦幻岛187年十二月十八日,雪,周六
我将鳞城带回了胜利区。
我找人查了他,他确实就是玛格丽特那个落跑的奴隶,代号是鳞城十三号。
这个叫法很拗口,我一般直接喊他鳞城。
如果说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凶,那第二印象就是聪明——非常非常的聪明,简直聪明的让人嫉妒,过目不忘,举一反三,哪怕是Beta普遍存在的体力难题,他也非常完美的克服。
我越来越不舍得将他送给玛吉,让这样一个天才凋零在含苞待放的时期,实在是太过可惜了,尽管确实如玛吉所言,让他长大对我们二人而言都是极大的威胁。
可是纠结这个真的有意义吗?
等我们过了三十岁,远远超出了梦幻岛上的平均寿命,那些观众甚至裁判真的会允许我们继续身居高位?姑且不论裁判,观众们本身更喜欢赋予英俊漂亮的男女权力,这也是年纪大的人很难在岛上活下去的首要原因。
年轻人终将超越我们,而这个自由、狂妄、张扬的男孩子,如果由他来代替我们,未必是什么坏事。我有几分期待和好奇——如果把他放在千万观众目光下,他会不会变得像我这样谨小慎微、压抑天性,抛去那双绿眼睛所带灵气和野性,沦为一个精致的傀儡木偶,只能在阴暗寒冷的墓碑下书写自己自由的祈愿?
我不知道这个答案,或许我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答案,也正是因此,我不想杀死他,我做不到。
鳞城似乎明白我的想法,他的眼睛像是什么都能够看透一般。一路上他没有逃跑,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抗拒,我甚至开始怀疑昨天晚上他是不是故意被我逮着的,他在发现我的秘密后,或许就已经知道我内心深处的打算了。
确实,如果可以,我想给予他一枚船票。
梦幻岛187年十二月十九日,雪,周日
又是评分的一天。
我担心评分影像会播放出我带回鳞城的画面,万幸它没有。
我担忧的事情从不为观众担忧,我害怕暴露的秘密他们都不关注。百分之九十的观众的关注点只停留在长相、服饰、语言、厮打和性爱,因此一切无趣的东西都可以成为埋藏阴私的好地方。
因此,想要拥有自己的秘密,就需要将自己沉浸在无数极度乏味的事情中,但这样秘密本身也会因此变得无趣,大概是由于某种经典条件反射的力量,岛上的人们渐渐开始不对秘密和隐私抱有渴望,而是开始沉湎于肉体的放纵和思想的裸露。
但是,不论无穷无尽的掩饰是多么的枯燥无趣,我都不能停止暗地里的动作。
鳞城瘦弱的身影中隐藏着规则破坏者的雏形,我从中看到了更多的希望。
梦幻岛187年十二月二十日,晴,周一
今天……
我不想写日记。
有一些事情发生了,我必须将它记录下来。
可是我无法提起笔。
请允许我过一段时间……再进行书写吧。
梦幻岛187年十二月二十五日,雪,周三
我已经四天没有写日记了,请原谅我偶尔的怠惰。
直到今天我才能提笔写下这四天中我全部经历和情绪波动,我终于冷静了下来,能够还算客观地写一写事情的始末。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今天我遣人将鳞城送回了君主区,是他自己提出要回去的,他告诉我,走着瞧,玛格丽特不会杀他。
我相信他说的话。
现在执掌君主区的玛格丽特确实不会杀他。
……
……
我不得不逼迫自己回想起那天我的所见所想。
这必须要在我的日记本上留下非常、非常重要的一笔,我必须认真地记下每一个字,它意味着我所有的计划发生了变化,也意味着一切都有可能会因此倾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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