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不过一鞭子而已,能有什么?”语气淡淡,可眼里藏着冷,今日孙妍打她一下,他日她定要回报。
骆宝珠不信,要掀开她袖子看:“我一定要写信告诉爹爹,让他给你报仇!”
袁氏就跟在后面,与她说道:“你爹爹在长安,远水解不了近渴,不过好在姑爷当机立断,那孙妍而今在京都也不会有好名声。”
这时骆宝珠已然将她袖子卷起,只见雪白的胳膊上,一道红印刺眼的横亘其上,甚至好几处肌肤裂开,流出血来,在裙衫内里染上了点点梅花。
看起来伤得有些重,骆宝珠红了眼睛:“她怎么那么狠毒,只是赛马罢了,凭什么打你?我要找她去算账!”回眸寻找,正见孙妍被人扶着过来,她拔腿要追,骆宝樱并不希望她与孙妍纠缠,毕竟还有好些人在呢,姑娘间打架怎么能好看?她忙拉住她,“你算什么账,她便是伤了腿,你也不是她对手!”
骆宝珠一下又气馁了,她记得在宜chūn侯府,自己是怎么被孙妍推开的,她恨恨道:“她刚才摔断腿才好,这样卑鄙无耻的人,根本不配来赛马。”
声音极清脆落入孙妍耳朵,她脸色更白,刚才当众摔下马伤到筋骨不说,还丢尽脸面,也不知父亲那里怎么了,她被人偷袭,难道不该把嫌犯抓起来吗?可一点动静也无,只有丫环上来扶她离开。
如同丧家之犬!
她绝不会忘掉这屈rǔ,路过时,她狠狠瞪了骆宝樱一眼,骆宝樱略扬起下颌,淡淡道:“咱们后会有期。”
见她目中傲然,孙妍呸得一口:“什么东西,你当你是……”话未说完,身后有冷冷的声音传来:“你可是想让本官再she你一箭?”
回头看去,年轻男人穿着绯红官袍立在不远处,目光能把她刺穿,孙妍看他们人多势众,咬一咬牙扶着丫环的肩膀走向马车。
见卫琅与骆元昭赶来,骆宝樱忙放下袖子。
“宝樱,你手如何了?”骆元昭道,“快些回去找大夫看看!”
“没什么,不过小伤而已。”骆宝樱笑笑,“你们莫担心,这种伤擦些药膏,几天功夫便好了。”
袁氏看一眼卫琅,心知他是最关心她的,定也有话要说,忙与他道:“快别耽搁了,你这就带宝樱坐车回去。”
卫琅答应声,正要走,范氏,程氏与卫莲陆续过来,程氏这嘴向来不知道讨喜,与骆宝樱道:“你这会儿又不是姑娘,赛什么马呢?要说我说也是逞qiáng了,瞧瞧现在可好,弄得皇上,太后娘娘也难做……”
范氏皱眉打断她:“又不是宝樱自己要去,娘娘下得令如何违抗?要错也是孙家姑娘的错,太当真了,只是赛马何必穷凶极恶的。”她柔声道,“你们这便走吧,琅儿,记得去百糙堂,我记得有位曹大夫最是擅长看这个。”
态度温和,又满含关心,袁氏瞧着点点头,暗想卫家幸好有这样的长媳,不然要程氏当家不晓得糟蹋成什么样。
她与范氏说起话来。
卫莲瞧着那二人的背影渐渐远去,嘴唇微微一抿,她费劲心力也不能在姑娘中显得出众,赢得罗氏青睐。可骆宝樱愿意,却是时时都在出风头,也不知她如何做到的,卫莲忍不住叹口气,为自己将来的婚事担心不已。
到得马车前,卫琅弯腰将她抱进去,头一件事就是卷起她袖子看,见到上面伤口,脸色瞬时好似天上的乌云,目光都能喷出火来,恶狠狠道:“那时我或许该she死她!”
而不是只让她落马。
骆宝樱道:“she死她,你便当真是杀人凶手了,说什么胡话呢。”她躺在他怀里,感受到他身上的温热,笑一笑道,“你刚才这样已经很好了。”她在身手上是不如孙妍,那时伤了胳膊,也有浓重的无力感,幸好他为她出头,甚至都不曾畏惧在场的皇上与皇太后,她还有何所求?
见她半垂着眼帘,嘴角却带着笑,像湖面上的涟漪一圈圈dàng漾,他轻轻把袖子放下道:“不疼吗,还笑?”
她微抬起下颌瞧他,以前以为他只有那孤高清冷的一面,然而重见,如发现远不是如此,他刚才说she死孙妍的时候,委实吓人,她从不知道他有这样凶狠的时候,可那都是为她。她娇声道:“疼,你给我揉揉。”
可伤口怎么好揉,越揉越疼,卫琅哄道:“再忍一会儿便能看大夫了。”
“那你还问我疼不疼?”骆宝樱轻声哼道,“你又做不了什么。”
卫琅耐心道:“要不你掐我几下,我帮你疼一疼?”
她噗嗤笑起来,却也伸手真的掐他一下,可感觉胳膊硬硬的,他没疼,她手指倒有些不舒服。
涂着丹蔻的指甲粉粉的,配着修长的手指,越看越漂亮,他擒住她的手握在掌中道:“下回再不准赛马了,每一回都受伤。”那次得了金鞭,手掌擦破,这回更严重,虽然他可以替抹药膏,替她报仇,可也不想见她伤到。
想起那次也是在车厢,他很细心的给她擦药,当时自己还不领qíng,骆宝樱笑道:“不是有你吗,我又不怕。”
“不怕也不准,你喜欢骑马,以后我休沐都可以带你来,就是不准再赛马了。”
“那皇太后下令呢?”
“我替你挡着。”
其实之前他就那么说了,可她好胜心qiáng,总是不肯退一步,骆宝樱轻声道:“好罢,看在你请求的份上,我下回不再赛马。”
他笑起来,低头亲亲她的脸颊,也想亲别处,可怕碰到她的伤口,到底忍住了没有动,只是这样抱着她。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只听得外面的马蹄声,有风从车窗里透进来,带着三月的花香,她忽地道:“你那时候真没有犹豫?假使皇上怪责呢?”便是她以罗珍的身份,恐怕也不敢做出这种举动。
可他之前闯入宫门不说,又当众she箭。
卫琅淡淡道:“没有空想。”
她轻声一笑,心里是满足的,嘴上却调侃道:“卫大人,你真就那么喜欢我?”
这句话曾经他也想问罗珍,想问她,她就那么喜欢自己,一无了解便心心念念要嫁给他,而今他已明白,喜欢上一个人,各自都有不同的理由。或许是因第一眼,或许是因一件小事,或许便像他,在长久的岁月里,不知不觉喜欢上了骆宝樱,无法自拔。
哪怕知道她真实的身份,他也一如往昔的喜欢她,喜欢她的过去,现在,将来,他对此并没有丝毫的怀疑。
在半明半暗的车厢里,他声音也有些模糊,落在她耳边。
“是,我喜欢你,骆宝樱,或者……罗珍。”
好像一道闪电忽如其来的劈来,骆宝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浑身都僵硬了,僵得发酸,她困难的吐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卫琅双臂仍是护紧了她,柔声道:“我说,罗珍。”
那一刻,手臂上的痛好似消失了,她丝毫感觉不到,她也已经吐不出一个字,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是骆宝樱,醒来她是罗珍。
☆、第136章
两人坐在车厢里,再没有一点声音。
他知道她定然受到惊吓,毕竟当初他知晓这秘密,也曾彷徨过,而她的秘密被揭穿,想必心qíng是一样的。
她需要时间。
车轮在官道上不停的碾过,马蹄声也很响,可骆宝樱显然都没听到,甚至感受不到他紧挨的身体,因她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上。
他已经知道她是罗珍了!
这或许是她人生中,除了去世最叫她惊诧的事qíng,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同时心里也有无数疑惑,她以后该用骆宝樱还是罗珍面对他?他又在想什么?为何要揭开,为何偏偏是现在?
他到底怎么知道的?
骆宝樱沉思许久,直到马车在百糙堂停下。
“医馆到了。”卫琅提醒她,“先去看伤。”
她仍倚在他怀里,听到温柔的声音,抬头瞧一瞧他。
目光与往前不同,夹着太多的探究,可却不愿说话,大约还没有理清楚,卫琅搂着她的腰,扶着她从马车上下来,她很顺从,并没有反抗。
“曹大夫在不在?”卫琅问医馆的药童。
药童答在,很快就请过来,卫琅说明qíng况,那曹大夫笑眯眯道:“卫大人不必担心,曹某祖传药方便是专治皮ròu伤的。”又看向骆宝樱,“恕曹某冒犯,请少夫人将手臂露出来,好让曹某诊断是否严重。”
看病不若寻常时,自然顾不得这些,伤口不予大夫看便不知轻重,卫琅替她把袖子卷起来。只见流血的地方已然止住,凝固在肌肤上,好似珊瑚珠子,而些许露出来的ròu却令人惊心,曹大夫瞧着这冰肌雪肤,只觉眼前的年轻妇人娇若姑娘,倒替她觉得疼。
“如何,能治好吗?”卫琅询问,又将她袖子放下。
“请卫大人放心,曹某这药膏,少夫人用上一个月必定会好,至于疤痕恐是要两个月才会完全消掉。”他叮嘱药童先拿药水予骆宝樱伤口洗一下。
那还不如他来。
卫琅接了药水,领她穿过铺子,走到里面的庭院。
“许是会有些疼。”他道,“我在军营里受伤的士兵见过不少,莫说你,就是他们也怕……”说话间,卷起她袖子,毫无征兆的将药水倾倒在她伤口上,略带淡huáng色的液体流过去,带走附在上面的污浊与血迹,带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骆宝樱像是被踩了一脚般跳起来,大叫道:“你疯了,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她痛得要死,伸手拍打他。
那是从刚才到现在,她第一次说话。
卫琅任她打,笑道:“要是慢慢洗你更疼,钝刀割ròu你不知道吗?这样最好。”
虽然痛得厉害,可一下就洗好了。
看他理直气壮的,骆宝樱咬着牙又狠狠掐了他一下,他拿gān净的手巾将她手腕擦gān净,但这回温柔的多,稍许碰到伤口就会停一下,极是细心。
因这件事,他此前说的话造成的影响慢慢淡了,她发觉他们之间的相处并没有变,不曾因为他知她是谁,他就不同了。
沉静片刻,她目光落在手巾上,轻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天你与你弟弟在茶楼说话,我就在门口。”
居然是偷听来的,且已有数月,骆宝樱盯着他道:“你竟然这种事都做得出来,非礼勿听,没学过吗?”
“我还学过男女授受不亲呢,你既然是我妻子,就不该与罗天驰眉来眼去,也不该隐瞒,让我生疑。”卫琅擦好了,给她放下袖子,“我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
就是这原因,他每回与罗天驰见到都是剑拔弩张,误以为她跟罗天驰有什么,骆宝樱把手抽出来,不给他握:“反正你就是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