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里已经不再打嗝,余笙一件件拿出纱布等物,动作利索。
展笑天躺在床上,气息凌乱,脸色苍白,不知道的,会以为他当真伤得极重,余笙看破不说破,想起温久刚才的话,顿时觉得展笑天也是同样的心理,把自己当成了师尊一样的长辈,难得示弱。
手下动作,便又轻了几分。
“师尊……”
‘当啷’一声,东西又掉地了。
余笙强压下心底慌乱,抬头看人,“你说什么?”
展笑天呼吸有些乱,眼里雾蒙蒙的,仔细听来,声线里竟然还带了鼻音,又唤了一声,“师尊……我又梦到你了……”
余笙捡起东西,重新清洗了放下,坐到床侧,“你……你看清楚,这不是做梦,我也……也不是……”
展笑天眨眨眼,似乎在费力的思考。
有点凉的手掌贴在额头上,轻轻一沾便松开了,果然很烫。余笙叹气,“你烧糊涂了。”
“对不起……”展笑天丁点主角风范、仙盟盟主的气势都没有了,仿佛一瞬间变回了约百年前,那个狼狈坠崖的少年,又乖又傻,“是前辈啊。”
“嗯。”余笙拿起毛巾,擦他手心、胳膊上的血污。
“我师尊当年……也是这样照料我的。”手指合拢,勾着毛巾不松开了,毛巾另一头抓握在余笙手里,绷成了直线,“但也不太一样。”
余笙一阵心疼又心软,轻声问他,“哪里不一样?”
“我师尊……”展笑天手掌一点点合拢,将一大段热毛巾攥在手里,只留出余笙抓着的那一个小角,手指贴上手指,比毛巾还烫,
“我师尊他,并不擅长照顾人,像是第一次遇到伤得像我这么重的凡人,手忙脚乱,却极为耐心,日夜不离地守着我……”
余笙怔愣,随着他的话想起了久远的回忆,竟是有些与眼前重合了。
展笑天眼眶泛红,像是真的发着高烧的人那般,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像自言自语,
“相比之下,前辈照顾伤患的手法要熟练、冷静许多,也从不担心我会死,更不会寸步不离。”
“我……”
“师尊说,以后会有人对我更好。”展笑天身上虚弱,手里的力气却很大,拳头死紧,像个石头,“其实是骗人的吧。”
余笙摇摇头,不知是在否认,还是想说不知道。
“可我不在乎被他骗。”
“我去换一盆水。”余笙心乱如麻,腾地站起来,端起还热着的水盆就往外走。
然后三两步走到门口,推开门,一条腿迈出去,顿住,又收了回来,关门,端着盆转回身,
“还是等会儿再换、嗝儿……水吧。”
作者有话要说: 温久:当年师尊……
余笙:告辞!
展笑天:当年师尊他……
余笙:告辞!
殷妄之:……师……
余笙:我回来了,笑天你刚才说啥?
第12章 还是捂紧马甲吧
余笙回来了,大门重新关上,将站在不远处的鬼王隔绝在外。
一瞬间,外面阴风怒号,仿若台风来袭,门窗震得噼啪乱响,像是随时都要碎掉。
他放下水盆感慨,多好的门窗,当初花了他四位数的积分,挡得住风雨,拦得了酒雨纸钱,经历百年却仍然坚不可摧……
却偏偏挡不住鬼王充满怨念的视线,被人盯着的感觉如芒在背。
惊悚感挥之不去,余笙硬着头皮回到床边,忽然觉得发烧到说胡话的展笑天是如此的可爱亲切,皮断腿都是调皮了些而已。
展笑天委委屈屈地喊师尊,他就笑着摸头安抚说声乖,展笑天攥着他衣角这疼那疼不肯睡,他就吹吹伤口痛痛都飞走了,展笑天彻底迷糊了怕做噩梦要抱着师尊一起躺下才能安心,他就……
……把展笑天摇醒了。
毕竟有着金手指的鬼王还在外面,别说你怕噩梦了,为师也怕啊!睡什么睡,起来嗨!
展笑天又困惑又脆弱地望着他,仿佛不理解刚才还被哄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呢?
而余笙则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重要的道理。
在灵异惊悚故事里,最可怕的往往不是鬼本身,而是厉鬼来临之前,那种等待着恐怖之物带来的紧张、压迫感,混合着未知与求生欲,才最是吓人。
想开这一切,不再逃避,选择面对,正视一切,摆正心态,问心无愧的话,自然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余笙安抚地摸摸展笑天的头,慈祥一笑,迈着奔赴前线般豁出去了的步伐往门口走去。
虽然自己并不是问心无愧。
但若是此时表现得太怂,只会让鬼王起疑,让自己更容易暴露,再说了……就算殷妄之再凶再吓人,在自己这个前辈‘玉央子’面前,好像也做不出什么真正可怕危险的事。
心有多大,胆子就有多大。
想明白后,余笙便来到门前,面上一派的风轻云淡,握住了门把手,缓缓地、轻轻地向里拉开——
呼地一下,风停了,阴气消散。余笙动作顿住,透过面前这只开了三寸的缝隙向外看去,只见阳光明媚,花好人更美。前方的庭院里,殷妄之一身黑衣,头发高束,面如冠玉,手执白玉酒杯,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淡笑意,似乎三步内便要吟诗一首,又像是酒杯空时,便要拔刀碎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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