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笑天一条胳膊都趴在了窗口处,凑过去补充道,“前辈不想随温久离开没关系的,我和他们不一样。”
余笙微微抬眼,视线中带了点希冀,“如何?”
展笑天甜甜一笑,“温久想请前辈出山去灵界,殷妄之想请您去鬼界,我就不一样啦,我只想请前辈去人界游山玩水、享乐放松一番。”
余笙:“……”
这不还是让我出去么有毛区别啊?!
“呼噜噜……”
余笙低头,贴在杯子边沿,吸溜着缓缓嘬了一口热茶,发出呼噜的声音,感觉到热热的茶水浸润口腔、喉咙,滑入胃里,带着点烫,又恰到好处地暖了身体,这才缓解了一些因‘出去’而带来的寒意。
一举一动,缓慢得仿佛老人打太极,缓慢得好像时间都要凝固。
然后他摇了摇头,一字一顿,“我不……不能出去。”
现在说自己不是玉央子还来得及吗。
不,干脆编造一个理由出来吧,类似于三界崖底封印着可怕的恶魔,必须由自己奉献一生守在这里寸步不离,才能维护三界和平?
好中二啊,但是好带感。
展笑天面露不解,“前辈是无法信任、不喜欢我们任何一个吗?”
余笙再次摇头,“我也想问你们……”
“前辈请问?”
他抬头,一双杏眼蒙上水雾、微微泛红,“你们是不是对我有怨恨?”为何你们要这样惩罚我?
展笑天和殷妄之齐齐一愣,罕见地同步了,露出想要争辩的迫切神情,以及隐隐的心疼、不忍。
无论是什么样的面容,眼睛是骗不了人的,那双杏眼一如既往地明亮而清澈,一如当初那般,只要被这样的眼睛看着,一切由他说出的话语,都会变得令人信服,只想继续听下去。
余笙见两人耐心听着,继续说道,“是不是我这几天做错了事?还是哪里让你们难受、委屈了?”所以才想到出此下策?
展笑天担忧地望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了,“前辈……”
余笙闭上眼睛,睫毛轻颤,仿佛在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悲痛与自责,看起来越发让人心疼了,那样子,就像是下一刻就要引咎自闭……不、引咎闭关,“对不起,是我错了。”否则一手养出师的徒弟怎会这样对我。
殷妄之在后面,透过尚未被展笑天的脑袋挡住的窗口一角,勉强能看清里面的玉央子,此时也受到气氛感染,攥紧了拳头,不发一言。
展笑天热血上头,终于看不下去了,以坚定的语气打断他,“不是这样的!”
余笙睁开微红的双眸看他。
“前辈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你也不必自责、不必愧疚的,”展笑天动情道,“是我们不该如此不知好歹,是我们不够聪慧,无法领略前辈的智慧和用意,请您不要伤怀了!”
孺子可教也。
余笙欣慰地看着展笑天,伸出手,与他交握,“真的吗?那你……”
只要一个就好,哪怕三人里面只有一个,能站在自己这边,保护自己不用出崖,那就是势均力敌的二比二了!
展笑天也紧紧握住他的手,“是我们太不懂事了,都怪我们因为前辈是去三界的哪一界争执不休,才让前辈如此为难、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前辈您放心,我一定尽快让剑灵恢复全盛期的状态,替前辈搞定另外两人,让您不必为难!”
余笙:“……?”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
你不是应该热泪盈眶地说‘前辈放心我再也不逼您出崖了吗?’
殷妄之:“……呵。天真。”
余笙脸一疼,忽然感觉造化弄人,这一声‘天真’,简直不像是嘲讽展笑天的,而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嘲讽!
他感觉更绝望了,使劲挣扎着抽出自己的手,紧紧抱住怀里的热茶,“你、你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虽然让我生不如死,但还知道考虑我的心情,怕我不敢死呢。
余笙:“所以你们之前……那么多年的不和,都是因为在这件事上起了争执?”
展笑天点头,犹豫道,“差不多……可以这么说吧。”
余笙欲哭无泪,无语凝噎,抬头望天……天花板,忍住悲痛。
所以这是他的徒儿们太体贴,虽然让他生不如死,但还想着让他亲自挑选死法和墓穴的风水吗?然后怕他为难,大徒儿还想着替他挑?
自作孽,不可活啊……都怪他当初没死干净。
一百多年了,都活了两辈子了啊,上次面对这样的痛苦,还是刚毕业那时候,全家老小外加大狗子都唐僧一样地念经,每日换着花样逼他出门、放弃宅人生活,最后还是被他用月收入和搬出去自己住给堵住的嘴……
可他现在就算宅一千年也不会宅死不会不健康啊,为什么还要面对这样的折磨?
余笙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一次的徒儿们,也会和上辈子的亲朋好友一样,是真心地‘为了他好’,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是马甲吗?是因为诈死和马甲吗?虽然没有直接戳穿我的身份,但是反正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所以戳穿不重要,所以要这样对我?!
大概是那种‘你不是喜欢诈死吗那就体验一次真正的死亡吧’的可怕套路?!
余笙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果徒儿们知道他多么怕出崖,又真的不怪他,就不会这样对他,如果徒儿们不知道这一点,那也没有让他出崖的理由啊,只想孝敬他对他好、报答师恩的话,根本不需要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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