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婶在灶间扬声喊:“二娘子,可是摔了碗?伤到没有?”
叶二姐没有应声。
叶凡定定地站在原地,心一沉再沉。同时,又有种说不出来的轻松感。
这下好了,不用纠结要怎么出柜了。
这柜子门,已经被迫打开了。
尽管这样安慰自己,叶凡的手还是抑制不住地发抖,面色发白。
李曜紧紧地抱住他,把他的头埋进自己怀里。
叶凡顺从地抬起手臂,圈住他的腰。此时他脑袋里乱糟糟的,本能从最依赖的人身上汲取力量。
“不要怕,凡凡,不要怕。”李曜的声音沉静而笃定。
除了心疼,还有歉意。
席上,他特意提醒叶凡,吃完豆包会积食,因为他知道,叶凡为了装兴,一定会故意多吃。
叶二姐心疼弟弟,嘴上不说,饭后定会熬出一碗消食的山楂汁——她的手艺很好,总能做得酸甜适宜,叶凡最爱喝。
李曜趁着叶凡不注意推开了窗户,两个人站立的角度刚好能让叶二姐看得一清二楚。
李曜收拢手臂,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有时候,他会自私地期待着两个人还在现代,小时候的叶凡,长大了的叶凡,高兴的叶凡,苦恼的叶凡,都是他一个人的。
不过,就算再选择一次,他还是会让叶凡回来,让他有机会拥有亲情、友情、事业,让他享受自己本该享受的一切。
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放弃他,哪怕需要使出这种并不高明的手段。
***
叶家祠堂。
叶凡跪着,叶二姐也陪他跪着。
叶二姐自认为是个相当沉得住气的人,从她对从前那个婆家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
不过,如今她再也好意思这样说了,面对自己唯一的弟弟,这个真正在乎的亲人,她的小心谨慎全都抛到了九宵云外。
“你老实说,是不是被那个人强迫的?”想来真是气极了,叶二姐竟然连侯爷都不叫了。
叶凡垮着肩膀,扁着嘴,可怜兮兮,“阿姐……”
“不要叫我,对着爹娘的牌位说!”
叶二姐声音严厉,那杏眼圆睁的模样竟有种大姐的风范。
叶凡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好凶……”
任他撒娇耍赖,叶二姐一概不理,就那样陪着他跪在冰凉的地砖上,一脸肃然。
“阿姐,你别这样,原本就有风湿……”
“今日若不把事情说清楚,我就陪你跪到死。”
不得不说,这一招对叶凡当真有效,若是让他自己跪着,他保证各种赖皮把事情糊弄过去,一旦加上二姐……别说是跪地砖,就算绑上“跪得容易”,他也舍不得呀!
叶凡把心一横,干脆招了,“他没逼我,我真喜欢他,我们早就认识了,连聘礼都送了。”
叶二姐柳眉一蹙,“什么聘礼?”
叶凡咽了咽口水,慢吞吞从荷包里抠出那个弯月形的玉玦,只舍得露出来半个,他怕二姐一个生气给摔了。
“这是李将军给的!”叶二姐笃定。
“就是李将军给的呀,让咱们两家订娃娃亲的。”
说起来,叶凡也是刚刚知道,李曜亲口说的——他有理由相信,倘若不是为了说服叶二姐,那个闷骚的家伙不知道要瞒到什么时候。
叶二姐眉头皱得更紧,“这是李将军给你和李、李家小娘子的!”
她原本想说“李五娘”,又顾及到小娘子的名声,愣是吞了回去。
叶凡嬉笑,“不见得吧?当初有讲明说定?据我所知,李将军和阿爹订下娃娃亲的那会儿可是把东西给了李曜的。”
论耍嘴皮子,叶二姐自知耍不过他,干脆闭了嘴,气得别过脸去。
想来是生了真气,她的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唇色也惨白一片。
叶凡心里无比自责,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动。
他就那样跪着,一点点蹭过去,“阿姐,你别生气,好不好?”
“你要是再生气,我干脆、干脆去死好了!”
“死了便一了百了,省得给阿爹阿娘丢人,也不用再让阿姐操心!”
说着,脑袋便歪到供桌那边,就要往上撞。
叶凡喊得很大声,叶二姐扭着身子,看都不看他一眼。
叶凡暗暗地掐了自己一把,红着眼圈,装得更像,“我真撞了啊!”
叶二姐依旧不理。
叶凡咬咬牙,只听“嘭”的一声,厚重的木桌晃了三晃,继而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
叶二姐大惊,猛地扑过来,扶住叶凡的头,“凡子,你你、你怎么说撞还真撞?你怎么样?别吓阿姐……”
叶凡歪在地上,眼睛紧紧闭着,摒住呼吸。
叶二姐推他,推不动,叫他起来,不睁眼,手指颤抖着放在鼻子下面,没有呼吸。
叶二姐吓疯了,失声大叫:“来人,去叫大夫——婶子,于叔,来个人哪!”
今日为了审问叶凡,她一早便把于家人支了出去,此时家里根本没人。
叶二姐叫不来人,只得哭喊着往外跑,没想到手脚发软,不留神儿跌到地上。
叶凡见状连忙起来扶住她,“阿姐,我没事,逗你呢!”
“你个死崽子,吓死人了!”叶二姐又哭又笑,气得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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