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玻璃引起濛山县城热议,那么帝王圣旨,则令濛山县城如沸水喧腾。
迎接圣旨当日,县令沈谊领衙内众吏,与容奚、胡玉林、姜卫平一同听旨,声势极为浩大。
濛山县城上至耄耋,下及垂髫,无人不知容奚之名。
圣旨中,皇帝极力夸赞容氏子,并赏赐黄金布帛若干。先不论钱帛之数,单凭能得皇帝金口称赞,已是极大荣耀。
临溪出了个容尚书,如今容尚书嫡子竟也优秀如斯!
白身如何?匠人又如何?容氏子与胡、姜二人,皆得圣上嘉奖,这是何等荣耀?
胡运跪于人群之中,激动得热泪盈眶。他儿子虽不能科举入仕,但柳暗花明,便是为商,也能得天子赏赐。
做到这份上,已是极致。这一切,皆托容大郎之福!
容奚接过圣旨,极为平静。虽提议未得应允,然此事若广传天下,必有能人异士为得荣耀,潜心创造。
且,秦恪助他得皇帝应允,青州营铁司可向他放开权限,扩大自己购买铁矿之数。
算是给他一个人的特权。
若有足量铁矿,他便可造更多器物及材料。
领完圣旨,沈谊摆宴,邀宣旨皇侍一同用膳,容奚与胡、姜二人陪同。
濛山匠人受天子称赞嘉奖,作为濛山县令,沈谊与有荣焉,这也算他教化之功。
如今他对容奚三人,俱和颜悦色,照顾周到。
膳食乃姜娘子掌勺,皇侍吃得极为满意,连连称赞,沈谊笑得别提多和蔼。
宴饮毕,容奚归宅,黄金布帛俱陈列院中,简直亮瞎容宅主仆之眼。
“郎君,御赐之物,应放何处?”刘和颤抖问道。
他是激动的。就是郎主也从未有过如此殊荣啊!
御赐之物,一般被视作荣耀,轻易不会使用。
容奚挥袖道:“锁入库房。”
他并不怕贼人窃取。偷盗御赐之物,就是拿命在赌,没人这么傻。
“阿兄,此事可要传信家中?”
容连如今极为敬佩容奚,且知容奚与家中离心,不敢擅自做主。
“不必,圣上赏赐,盛京早已知晓。”容奚同刘子实一起,将箱奁抬入库房。
容连主仆亦帮忙搬运。
库房年久失修,门窗蠹虫滋生,有些腐坏,实非放置钱帛之佳地。
容奚心中思量,木屋易损,且若遇走水,燃尽几率极大,不太安全,相比后世房屋,稳定性及安全性较差。
若能制出水泥便好了。
锁好库房后,容奚忽问刘和:“刘翁,可有卖地之人?”
数日前,他嘱托刘翁留意田地买卖之事,但因诸事缠身,未及询问,现恰好记起,遂有此一问。
“郎君,还没瞅到良田。”刘和回道。
容连困惑,“阿兄要买地?”
大魏以农为本,豪强地主均手握良田。阿兄若想做地主,也实属正常。
当年容氏亦有田地,及容维敬入仕之后,举家搬迁,田地卖于他人,唯余老宅经风雨摧残。
不论是容奚生母,还是如今的容周氏,均为大户人家千金,陪嫁中,田产商铺不知凡几,故祖宅几亩田地,压根算不得什么。
这也是容奚至此后,无足粮饱腹之因。
“地为根本,我想多买些田地,种些粮食。”容奚颔首答道。
当然,他种粮食,非为饱腹,而是进行试验。
试验之事,需历时颇久,如今也不便与人说明。
天色已晚,几人各自回房。
容连于灯下写信,只言及自己学业进展,丝毫未提及容奚之事。及翌日,寄往盛京容府。
数日后,容尚书收到书信,看毕,沉叹一声。
自那日朝议之后,同僚们似在背后笑话于他。虽文人轻视商贾匠人,但更鄙视不顾亲子之人。
容奚受天子盛赞,众人面上不敢妄言,且若是自家儿子受此殊荣,不论为商还是为匠,定亦与有荣焉。
怎料容尚书,不仅不知嫡子天资,竟还鄙夷唾之!
众人心情复杂,便不知如何面对容维敬。
“三郎,是连儿的信?”容周氏捧盘而至,温婉笑着问道。
漆盘中是碗豆花,里面加些辅料,极为咸香,乃容维敬近来钟爱之物。
他舀了一勺,吞下后,回道:“不错,二郎学业进展不俗,明年乡试或可得中。”
容周氏笑道:“二郎素有天资,喜爱读书,一定会中。只是可惜,大郎亦聪慧敏思,不能与二郎一同光耀门楣。”
“可惜什么?”容维敬虎目一瞪,勺与碗壁碰撞,发出清脆之声,“学什么不好?竟学匠人之技!有辱门楣!”
天子赏赐又如何?匠人到底是九流之辈,没见同僚俱讥笑于他吗?
在他心中,容奚之能,依旧难登大雅之堂。
容周氏眸中笑意更深,“气多伤身,豆花快凉了,趁热吃罢。”
容维敬气得胡须乱颤,低首瞧碗中之物,思及豆腐亦出自容奚之手,心情真是复杂难辨!
“罢了!不吃了!”他置碗于案,气鼓鼓不再瞧,胸口不断起伏。
容奚远在临溪,不知自己又将便宜爹气着,他正与营铁司的主事交涉。
容奚之名已传遍青州,青州营铁司得上级指令,予容奚特权,故容奚表明身份,司吏顿展颜笑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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