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石好意,奚不胜感激。”容奚摇首拒绝,“十贯足矣,过犹不及。”
为免胡玉林继续,容奚话锋一转,问及姜卫平。
“姜工若有睱时,可否再替奚造一器物?”他对技术人员素来敬重。
若非这些技艺精湛的匠人,他们即便深知原理,也无法造器,更遑论进行研究事业。
姜卫平不知他要造何物,不敢夸口,只问:“郎君可有图绘?”
图文早已备好,容奚从袖内取出,递至青年面前,对姜胡二人解释:“煤石与黄土混合所制之物,可与此物配合使用,甚为便宜。”
泛黄的纸面,墨香隐现。墨迹行走处,图绘跃然纸上,其旁蝇头小字,释其原理,解人困惑。
胡玉林心道:流言害人不浅!容氏大郎何曾不学无术?纸上字迹苍峻朴茂,神.韵超逸,观之令人心神砰然。
如此妙字,无十年之功,断不可能。
容奚擅长书法,皆因其前世聪慧顽劣,性情浮躁,于研究之道上,有害无利。为磨炼心境,他从少时开始习字,已有十数年之久。
字不算上乘,但也可拿得出手。
比起字迹,姜卫平对图绘更为上心。他天资不俗,又读过几年书,见识比寻常铁匠广博,对新奇之物更易接受领会。图文描述详细,他斟酌片刻,郑重颔首。
“某愿一试。”
胡玉林见容奚不欲再谈分利之事,便与姜卫平同离容宅。
事情进展比想象顺利,容奚心情甚佳,就等煤石与黄泥备齐,着手制出蜂窝煤球。
翌日巳时正,胡玉林再访容宅。
他是为正式赔礼而来,姿态谦逊,笑颜对人,就连刘和也消去心中怨怼,招呼刘小少年,为客人奉茶捧食。
究其缘由,实因胡玉林携礼而来。礼虽不多,却显心诚。大魏有赠送整豕之礼,胡玉林以整猪作为赔礼,不论从礼节还是实用上来言,都极为妥帖。
况且,与猪同行的,还有几只野禽,足够他们吃上一段时日。
“玄石兄礼重情深,奚无以回报,”容奚请他入座,无奈笑道,“奚从未生怨,玄石兄不必如此。”
“大郎胸怀坦荡,我自知晓。玄石此举,唯求心安。大郎就容我任性一回,务必笑纳。”
胡玉林非重礼之人,虽与容奚相识日短,但觉容奚性情与己相投,且自己有错在先,如此之举,实属应当。
他与容奚这般笑言,是知其豁达性情,不会怪罪,亦是为了拉近彼此距离。
与友相交,当洒然磊落,真情以待。
二人皆兴趣广泛,博学多知,聊着聊着,竟忘却时间。直至日渐西山,申时至,待刘小少年询问,方回过神来,意犹未尽。
“郎君,阿翁着仆来问,何时用食?”
容奚留客,胡玉林推脱不成,便于案后跪坐。待漆盘呈上,他陡然一惊。
这碗中之物,到底为何?
容奚亦在心中扶额,刘翁虽忠诚勤劳,但于庖厨一道上,毫无天赋。肉质鲜美的野雉,竟观之如炭,嚼之如蜡,一时难以下箸。
实乃暴殄天物!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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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胡玉林曾尝玉盘珍馐者甚,从未见过如此劣等的庖厨之术。观容奚面容怔愣惭愧,心中顿生怜惜。
未料尚书之子,竟这般清苦。
无健仆美婢拥簇,无美味佳肴环绕,唯蹒跚老仆与懵懂小童侍奉左右,就连饭食也嚼之无味,实在叫人心酸。
他正要启口,却见容奚起身笑道:“玄石兄若不嫌弃,可稍待片刻,奚亲去烹调。”
刘翁烹调之菜品,实在无法待客,容奚甚为惭愧,欲亲自调羹烹食。
与胡玉林畅谈一日,容奚对此间世界所知更深。刘翁与子实,俱未曾踏出临溪,眼界不比胡玉林宽广,并非深谈人选。
为表谢意,亲手烹食待客,权当投桃报李。
怎料胡玉林听闻,惊讶无比,顿时相问:“大郎竟擅烹调之术?”
他好奇心起,欲亲观容奚如何烹食,便随他同去灶房。
灶房内,刘氏祖孙二人,正捧碗进食,见二位郎君前来,顿时放碗起身迎接。
“郎君可有吩咐?”刘和忐忑问道。
因容奚用食不喜旁人侍奉,故刘氏祖孙未似其他仆从,于主人用食时,随侍左右。
见容奚与胡玉林前来,刘和心中惶恐,以为自己未尽仆从之职,惹恼郎君。
“蹄膀何处?刘翁且去取来。”容奚吩咐刘和,并让刘子实取来黄酒、清酱、陈皮、红枣等辅料。
见郎君要大展身手,刘小少年兴奋异常,一溜烟跑去寻觅辅料,烙上补丁的褐色衣摆,随风招摇。
胡玉林见状,啧啧称奇。观刘氏祖孙神态,似对大郎烹调之术甚为期待。
他尝过无数美食,并不很期待容奚的厨艺。但见官宦之子亲抚灶台,还是为他这从商之徒,胡玉林心中感动异常。
即便届时菜品不佳,但凭其中真挚情谊,滋味定当不凡。
蹄膀取来,刘和自觉捡柴加火,将釜中之水煮沸。
容奚置蹄膀于釜中,沸水烂之,后留蹄去水,着黄酒、清酱浇盖,取陈皮、赤枣,同入罐中,用文火慢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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