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独居郡王府,只因母亲父亲嫌弃于他,不欲让他打搅二人时光。
话是如此,实情未必。
“阿恪,”明颐公主神情慈爱,及落座,笑问,“有无中意之人?若有,阿娘托人说媒,若无,京中贵女无数,阿娘先为你挑选,届时你再……”
“阿娘,”秦恪无奈道,“儿暂无成婚之念。”
明颐公主知他性情,吃软不吃硬,遂道:“阿娘只盼能尽早含饴弄孙,唉。”
秦恪抿唇不语。
明颐公主见状,只好继续问:“那我儿所喜女子,是何模样?”
脑中某身影浮现,秦恪眸光转柔,长睫似泛流光。
“性情温软,仁善豁达,且有大才。”
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他心口似被烫着,一种本该如此之感,油然而生。
明颐公主见他开窍,心甚慰,遂笑言:“宁太傅孙女,性情温顺,才情不俗,兰心蕙质,算是难得佳人。”
秦恪摇首,他所言之才华,并非精通诗词歌赋,而是利国利民之宏才。
见他无意,明颐公主思虑几息,复问:“那相貌可有偏好?”
秦恪再次摇首。
但凡入心者,何需在意样貌?
明颐公主沉叹一气,面色不愉,轻斥道:“这也不可,那也不行,你到底喜欢什么?”
秦恪不欲再谈及婚嫁之事,“阿娘,圣上令儿任军器监监令一职,儿业未成,无心成家。”
“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若等那劳什子军器监业成,我已半截身子入土了。”
明颐公主在他手臂上轻捏几下,以示惩戒。
她生来富贵,后与驸马琴瑟和鸣,独子乃大魏战神,已是舒心荣耀之极。
唯令她遗憾之处,便是秦恪尚未成家。
“是儿不孝,阿娘莫恼。”
秦恪素有主见,但凡他所决定之事,任谁也无法撼动。他若不愿成亲,无人可以逼迫。
唯恐阿娘焦急之下,请圣上赐婚。
他神色蓦然郑重,半跪于明颐公主膝前,语调舒缓。
“您贵为公主,阿耶为长信侯,儿为郡王,荣宠至极。圣上如今信任于我,令我掌管军器监。现军器监未成,无人知晓其用。若日后军器监在朝中举足轻重,即便圣上依旧信我,阿娘以为,某些宵小会甘于寂寞?”
不及公主回应,他继续试图说服。
“阿娘盼儿成家,自会替儿甄选贤淑贵女。然出身高贵者,定权势不弱,若与长信侯府结秦晋之好,恐生流言。儿虽不惧,却也不愿被龌龊琐事缠身。若选小门小户,阿娘定会不甘。可对?”
秦恪一番论理砸下,明颐公主心中愈觉憋闷。
她没好气道:“那你待如何?”
秦恪郑重问道:“阿娘是否愿儿一生顺遂,不必如履薄冰?”
帝王盛宠之下,走错一步,便满盘皆输。
明颐公主晓他之意,然心中郁郁,不愿回答。
秦恪轻笑一声,“阿娘莫恼。儿若娶妻,只娶心仪之人。若无,儿便终生不娶。”
“善!”
豪迈男子突兀闯入,见秦恪,眸中皆为赞赏,“我儿之言,甚得我心。”
秦恪起身,“阿耶。”
明颐公主瞪他一眼,“你父子二人,尽说妄言!”
虽如此,却也默许秦恪之语。
一门皆得盛宠,如浮云端,不知何时跌落。她只愿一家三口,和和睦睦,如阿儿所言,一生顺遂。
如此足矣。
至于后代子孙,连秦远那浑人都不在意,她又何需劳神?
终得双亲同意,秦恪心中沉郁渐散,只觉灰蒙天色亦可爱非常。
自临溪回盛京,他心中所思所想,皆为容大郎。
他非蠢人,亦不愿逃避,只茫然不知所措。
容大郎虽喜男子,可对自己,并无红叶之情。
他已孟浪在先,万不可再惊吓于容大郎。
冬至已逝,气候越发寒冷。容奚颇不受冻,无奈之下,雇工匠来盘暖炕。
暖炕尚未盘成,却闻北方战事吃紧。
“塘报已至盛京,岂能有假?”程皓沉叹一声,“每年北戎俱在冬至前后犯边,秦郡王皆会奔赴守疆。”
容奚微微启口,正欲问今年如何。
“今年本无需他去,然守将重伤,局势不妙,他不得不前往。”
程皓言毕,见少年目露担忧,遂宽慰道:“秦郡王战无不克,定能驱逐戎族。”
容奚顿生酸涩,忆起秦恪此前自述,战神亦凡人。
他肩负无数人希冀,经历无数血腥,方成就战神之名。
“罢,”程皓不再提及战事,问他,“新料何时可成?”
容奚回神,遂答:“数日便可,届时请程叔拨冗,至容宅一观。”
自工坊归家,容奚心绪沉闷,恰逢陈川谷来寻。
“陈兄,你寻我何事?”
陈川谷面色严肃,“秦肆之将往北疆,我亦欲赴北,特来向大郎辞行。”
容奚颔首,关切道:“陈兄保重。”
见他如此,陈川谷俊朗一笑,伸手拍其肩,“大郎不必忧心,北戎不过拔了牙的大虫,并无可惧之处。”
言毕,取数瓷瓶,交于容奚之手。
“此乃秦肆之返京前,嘱咐我配制后予你,并托我转告,制敌之术,需持之以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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