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的转过身子,提着衣裙站了起来。
明眸里隐忍着什么,似乎一触即发。
不声不响的盯着面前的这个男子。
似乎要看穿他脸上用来伪装一切的面具!
莫子清激动的喝道:“禾大哥……即使你的声音变得再如何沙哑,即使你戴上了面具,可我依然得出你!你就是大将军——萧寒!”
时光静止,只听得到面前女子落泪的声音。
夫一禾看到面前的女子竟然为了他潘然落泪,心里头似乎被刀子凌迟一般,一下一下的刮着,痛不yù生。
然而面上却依旧是温善若水的笑着,沙哑的嗓音里带了丝丝颤抖,
“清儿怎么哭了……这是又说的哪个笑话?萧寒?你禾大哥如何盖世无双……又怎么会是那杞国的将军?!”
他面具下的嘴唇是上扬着的,然而心却在滴血。
欺骗她,只是为了离她更近一点……
莫子清吸吸鼻子,喝道:“你骗人!你根本就是大将军!你为何总是以面具示人?你为何对我这么好!你总是说你脸上有疤,脸上有疤的人就连睡觉也戴上具的吗!你分明就是心里头有鬼……大将军,你为什么就不肯承认!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啊!你知不知道,从前的兄弟有多担心你!你知不知道……云飞曾经为了给你报仇,而双目失明!你知不知道……杞国的皇城里,还有一位大公主在等着你!她等了你很久……很久,很久……”
你知不知道,我多么想看你一世安好……
夫一禾的脸色开始苍白,他都知道,他一切都知道!
她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qíng,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然而让,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极力的扯开了嘴角,他几乎就要站不稳,将全身的力量凝聚在了手心里,攥了攥拳头,
“清儿哪儿的话?若我真是那杞国之将,又怎会不承认?害你如此担心?或许,我与他某些地方相像……让清儿误解了也qíng有可原!”
莫子清目不转睛的瞧着他,脸上的泪滑了下来,不是落在了地上,而是落在了某个人的心里。
那是触目惊心。
然而,能为她拭泪的那个人……却不是自己。
莫子清不放过夫一禾面上的任何神色,定定的说道:“禾大哥……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你敢不敢……将你脸上的面具摘下来!”
四目相对,夫一禾看着面前的心上人,闭了闭眼脸,似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缓缓的抬起了右手……
这一刻,仿佛是过了千百年,时光的风声里,闪过无数个画面,层层叠叠,jiāo织错影。
有过去的,有现在的。
翻墙而过的月下初见,战场上的生死不渝,还有现在的无怨无悔……
脑海里那俊逸如仙的白衣男子身影,与眼前这个温善若水的男子重合在一起,竟是那样的吻合。
夫一禾那只手臂明明只是摘下的面具,却似是托着千斤!
吃力的有些颤抖。
待莫子清看清楚眼前之人的脸时,眼里闪过惊涛骇làng!
莫子清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却早已泪流满面,哽咽的说道:“禾大哥……对不起!”
便提起衣裙,哭着跑了出去。
夫一禾深深的闭上了眼敛,两行泪水掉在了地上。
他睁开双眼,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那是怎样的一副脸啊!
脸上密密麻麻纵横jiāo错的疤痕令人不忍直视,有烧伤,有剑伤。
恐怖蜿蜒的疤痕像一条条蚯蚓挂在了脸上。
嘴角扯开一丝苦笑,他望着那铜镜里的自己,开始苦笑着落泪……
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你终于将她吓走了,她永远也不会将你与那个俊逸如仙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不管你是秦萧寒,还是夫一禾,你都配不上她!
一个身世不堪,一个相貌丑陋。
你能守在你的清儿身边儿,已是上天垂怜。
他又掏出了怀里的匕首,对着铜镜里已经残破不堪的脸……
深深地划了下去!
*
莫子清坐在台阶上望着天上的星星开始发呆,守夜的下人见了,也不闻不问。
庄主的qíng意,那分明就是写在眼里的。
三年了,这姑娘不知觉,可下人们谁不看得明白?
莫子清看到星星,便想起了那双面具下的眼睛。
想到那布满疤痕的脸,她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又怎么看不出啊!
今日禾大哥骑着白马在巷子里等着自己,那分明就是从前战场上,大将军的战马“追风”啊!
人可相似,也就算了!马再相似,那岂能是巧合?
他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一番苦楚qíng深,叫自己如何负担得起!
夫一禾,夫一禾……
写在一起,可不就是秦萧寒的——秦!
眼泪顺着耳廓流到了耳垂,刚戴上的耳坠撑的耳dòng生疼,经过泪水这样一蛰,那更是疼的丝丝麻麻。
莫子清摸摸耳垂,泪流得更凶了。
怪不得他为自己挑的耳坠这样适合自己,这分明就是六年前自己戴的那款耳坠!
自毁容颜……
这四个字出现在了莫子清的脑海里。
又是一番惊天动地!
*
一大清早的,天边刚刚乏起了鱼肚白,莫子清还未起chuáng,便有下人来传话,说宫里的人来请姑娘,理由很简答:小太子想他娘了。
莫子清本就因为昨天夜里哭的太深,导致双目刺痛,待坐起来到铜镜面前一看,眼睛肿的不像话,两只墨黑的瞳孔红的像只兔子。
简单的梳洗过后,无jīng打采的去了皇宫。
夜里没睡好,便没有骑马,索xing由着那群宫女太监将自己搀到了马车里。
整个头混混沌沌的,推开“盘龙殿”的殿门,却没有意象之中那软软的小白面团子扑进自己怀里。
疑惑的喊道:“臭臭?”
无人应答,拐着弯儿开始寻找那小小的身影。
“臭臭?在哪儿呢?又和娘躲猫猫呢?”
一双有力的大手一把将她从地上抄起,一个晕眩,莫子清便落入了一个松木香的怀抱。
突如其来的明huáng色闯进了视野里,刺得红血丝的眼球微微有些不适,她伸出手环住了这个男人结实的腰身。
景墨尘将她抱着坐在了榻上,翻身压下,二话不说就开始亲吻。
莫子清撇过头去躲避他的热吻,一只手挡在了自己胸前,脸上全是不耐。
她眼下可没有心qíng做这些事qíng。
景墨尘微微一吃惊,看着她红肿的眸子,关心的问道:“怎么了?丫头,是不是昨夜里哭了?”
难道是他又做错了什么?
不会啊,自己昨天都已经放她走了……。难不成是为了别的男人!
他扳正了她的脸,看着那浮肿的双眼,心疼地问道:“丫头?说来我听听……谁敢惹我的宝贝丫头!”
他忽然发现,这丫头的耳垂上多了一样东西……
竟然是耳坠!
他死死的盯着那副耳坠,隐约的猜到了什么。
这丫头平日里是从来不戴这些东西的,昨夜去了一宿,竟然戴了一副耳坠回来!
生气!
一定是那个什么庄主送她的!
看吧!必定是知道这丫头与自己又重归就好,心里头不安了,这么快就bào露出自己的láng子野心!
还送耳坠!哼!
谁不会啊!
丹凤眼里一片yīn沉,“丫头……这耳坠难看至极!真心不配你!不如这样……我带你去挑选样式,你看上了哪个,我便命人为你打造。宫里头的款式,不比民间好看得多?”
莫子清打掉了抱住自己头颅的那两只大手,推开了景墨尘,扭过了身子,侧躺在里侧。
景墨尘一时摸不着头脑,这是作何?生自己的气?
还是衷心这副耳坠?
景墨尘将自己的鞋子脱掉,侧躺在莫子清的身后,又伸出右手小心翼翼的环上了莫子清的细腰,将自己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亲密的拥着她。
还好,没有拒绝。
这丫头正在气头上,自己还是小心为妙。
又开始柔声细语,“丫头……你今夜里就不要回紫玉山庄了,昨夜念尘总是要吵着找你,你要知道,小孩子夜里都离不开娘的……昨夜里他可是哭了半宿。”
半晌,却听见怀里的佳人传来一句:“嗯,那就要他跟我一起回山庄。一时离开我,定然是不习惯的……”
景墨尘:“……”
景墨尘:“念尘还说,他喜欢爹娘搂着他一起睡……这样才算是一个幸福的孩子……”
他偷偷地笑了,这个理由,看你怎么拒绝?
那个庄主,还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哼!想的倒是美!天天见不到面儿,我看你怎么近水楼?!
莫子清不言不语,依旧盯着墙壁发呆,若是她与臭臭都在这里,那禾大哥呢?
他一人……
“禾大哥对我恩重如山,他又没有别的亲人,我不能撇下他自己一人孤独,而我却在这里享受天伦之乐。”
她的脑海里闪过昨夜里的夜凉如水,静静流淌的时光里,铜镜中,那夹杂着痛楚和爱意的眸子。
那样的一副脸,那样的一双眸子,那样的一份qíng……
景墨尘心中冷嗤,果然猜得没错,这个紫玉山庄庄主的存在,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竟然让这丫头这么挂心?
他越发的看那耳坠越不顺眼,然而他最终忍下了要摘下那两只耳坠的冲动。
怎么看怎么像是定qíng信物……
又开始装可怜,“丫头……他孤独,我就不孤独吗?他才孤独几日?而且我却孤独了三年……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他哪一天与你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我呢,我只能在梦里与你相见!丫头,我现在不希望你能像从前一样原谅我,与我重归就好,可你总也得讲究一个公平!你这样……对我公平吗?我是孩子的亲爹,你昨夜里撇下我,回那个什么庄主里……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隔阂,可你总不能一棒子打死我!应该给我一个重新改过的机会不是?你知道我看着你去别的男人家里,我心里头多苦……况且,你子那里也有我的,不是吗?相爱的人,本就应该在一起。给我个机会……”
这一番言辞,说的前所未有的诚恳凄楚。
就差落泪了。
莫子清回过头,蹙着眉头神色凝重的打量了一眼这个正在演戏的男人。
大将军改了名字,改了身份,甚至自毁容颜,还不都是拜这个男人所赐!
心里更加窝火了!
冷不防的吐出一句:“你这是自、作、自、受!”
景墨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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