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一副恍然大悟模样,没想着她竟是不请自来,纷纷拿起手帕,掩唇偷笑。
从来都是宋安雯埋汰别人,何曾受过如此轻视,瞪大眼,见她一身素色衣衫,发髻也没多余的装饰,心底愈发火大,“你是哪儿来的?敢用这种口气与我说话,你配么?”
虽宋安雯极力睁着眼,可眼睛看上去仍旧小得可怜,周淳玉挡住宋安雯的目光,担心她找沈月浅麻烦,“她是我光明正大请来的客人,不知侯夫人可来了,我叫人送你过去。”
不想与她多说。
宋安雯却不依不挠起来,手指着她身后的沈月浅,“你算什么东西,有种别躲到人身后。”
亭子里的人大多她都认识,不敢轻易得罪了,沈月浅衣衫简单,容颜素净,宋安雯认定她家世低才敢指着她。
这边剑拔弩张,正在院子里赏花喝茶的夫人们也望了过来,周淳玉蹙了蹙眉,不想将事qíng闹大了。
沈月浅盈盈起身,浅笑嫣然的走到宋安雯跟前,丁薇拉着她,宋夫人就在院子了,得罪了宋安雯不打紧,宋夫人的xing子可不是好对付的,示意她别冲动。
沈月浅拍拍她的手,示意没事,没人比她更了解宋安雯,吃软怕硬,爱贪小便宜,不撕破脸她会以为你怕她,嫁进侯府的那两年,斗宋子御的一群小妾还要时时防着刘氏与她,她没忘记她最初小产是谁造成的,明明是她毛手毛脚撞得她没了孩子还去刘氏跟前告状,说她想攀高枝,有了宋家的孩子是拖累,刘氏罚她跪了整夜的祠堂,玲霜给她送被子被刘氏打断了腿卖去了青楼,当日,玲霜就死了……
今日她才知道,骨子里的好坏与年纪无关,宋安雯倒打一耙的本事是天生的……
第20章 020 被谁打了
看向宋安雯的目光像淬了毒,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盯得宋安雯直往后退,转身跑向身着浅绿色褙子的刘氏身旁,低头小声说了两句什么,瞬间,刘氏望了过来,眼带审视。
沈月浅心头波涛汹涌,面上仍平静地勾了勾唇,虽所有人不知晓她重生一事,没来由的,迎上算计的眼神下,她心骤然一紧。
“不知这位是谁家的姐儿?模样倒是清秀,可怎地穿得如此朴素?”刘氏款款地起身,打量了她两眼,眯了眯一双浑huáng的眼,不经意的调转了目光,抬手轻轻为宋安雯整理髻上的绢花,谆谆告诫的语气道,“死者为大,这位小姐家中死了人,你年纪小不明白这个道理实属正常,以后多避着知道吗?”
刘氏有意抬高了嗓音,在场的人皆变了神色,望向余氏贾氏几人的目光也略带谴责。
参加宴遇着守孝的人被认为是忌讳,而且,一般守孝期间为避免冲撞了人,极少会出来走动,周府明目张胆的做法叫在场的人膈应得紧。
沈月浅一步一步拾下台阶,似笑非笑地望着两人。
余氏大步挡在她身前,拉起她的手轻轻按了两下手心,暗示她不得将事qíng闹大,转而向人介绍“这是浅姐儿,太夫人最喜欢的孙女了,之前也有在京中走动,你们怕是认不出了。”
她未说浅姐儿全名,京中夫人心思稍稍一转就猜出来了,周府姻亲中,近期有丧事传出的只有沈府,一时之间,夫人们脸色缓和不少。
谁家府里都有yīn私,可像沈府闹得满城风雨的却是少见,皇后收回诰命在整个京城更是前所未有,转向沈月浅的目光不由得带了些许同qíng。
年前沈府在京中炙手可热,今时,到了谁都能踩上一脚的境地,天与地,不过隔着个死字。
宋安雯不满地扯着刘氏袖子,要刘氏给她出头,好一会未听到人出声,转过身不善地瞪着沈月浅道“守孝期间出门做什么,平白叫人见了晦气……”说完这句犹不解气,抱怨地看着余氏,“周大夫人,和亲戚走动不打紧,被亲戚拖累坏了周府名声就不好了。”
宋安雯已经认出沈月浅是何人了,每次与刘氏回刘府都会听表姐称赞沈月浅年纪小却有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明眸皓齿,甚是好看。以前没见着就算了,今日见着了,如何不给沈月浅点难堪?
余氏心有不喜也不好戳破文昌侯府不请自来之事,加之,宋安雯又是晚辈,她若出声被人说起来倒成了与晚辈过不去了。
刘氏知晓余氏的忌讳,她也不劝宋安雯,由着她说。
猛地,院子里寂静无声,连风chuī过树梢的声响都能听到……
沈月浅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许是有些时日没出来走动了,竟不知回来给外祖母磕头竟是晦气与累及名声了?”说话时,她的双手自然垂在两侧,藏在衣衫下,握成了拳勾勾唇,继续道,“宋夫人一番话说得对,雯妹妹家中长辈健在,不清楚守孝的规矩也是qíng有可原,可多知晓些事理总是好的……”
说到后边暗指宋安雯不懂礼数刘氏教养不当,刘氏侧过身,脸色黑沉。
走到哪儿都不缺爱看热闹的,尤其是小小的院子,沈月浅一说完,众人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唇,促狭地望着刘氏与宋安雯,看戏的心思不言而喻。
宋安雯恼羞成怒,文昌侯府老侯爷健在,她爹已是世子,在朝堂颇得皇上赏识,她走到哪儿都是被人捧着,何曾像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同一个人欺负,跺跺脚愤然道,“你算什么,沈府没有官职爵位,衙门里看门的衙差都比沈府qiáng,我与周大夫人说话何时轮到你多嘴?”
这便是京城,再小的孩子耳濡目染也知道京中发生的事,无论好坏。
沈月浅并未理会她的气急败坏,而是扫了圈在场的夫人,屈膝微蹲,沉稳道“我的出身如何并非我能抉择,我爹常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切乃身外之物,若有的选择,我只想我爹好好活着……”
她的声音不紧不慢,语毕,已是红了眼眶,低着头,又朝余氏行礼道,“大舅母,今日见外祖母身体健康我已心满意足,这就先回了,等我弟弟大些了再抱他过来给外祖母请安,劳请您与外祖母说声……”
说起刚出世的弟弟,沈月浅声音柔和许多,话完已转身准备离去。
亭子里的丁薇追了下来,“浅姐儿何苦不等会亲自向太夫人告辞?”
丁薇的声音透着急切,视线扫过宋安雯,暗含鄙视,“你来周府也算半个主子,竟被非正经的客人bī得退避三舍,传出去,周府面上无光不说,文昌侯府也没面子。”
众人视线落在她口中的非正经三个字上,她们不傻,丁薇话里的意思明显就指文昌侯府没有收到帖子不请自来。
况且,沈月浅话里还有层意思,现在的沈府今时不同往日,之后却不好说,二房还有嫡子,皇上高兴将爵位赏给刚出生的嫡子也不是不可能,经历的事qíng多了,大家更明白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更让人感恩。
故而,心里见着沈月浅丁点的不快也消散了,可也并非会帮着沈月浅得罪文昌侯府。
其中不包括丁夫人,丁薇是她的女儿,明显偏帮沈月浅,为人母的自要帮女儿,起身走到沈月浅跟前,满脸带笑,毫不犹豫地褪下手腕上的镯子,“早从洪夫人那听说过你,难得遇着可别嫌弃我的礼不如洪夫人厚重……”
沈月浅反应过来时手腕上已多了块碧绿通透的玉镯,质地温润,成色也极好,价值不菲。下意识地她要褪下来却被丁夫人按住,“你收着,改日有空了我带薇儿去沈府看看你娘和你弟弟,你不会不欢迎吧?”
有人助沈月浅,余氏松了口气,担心她拒绝,忙接过话,“我也有些日子没见过小侄子了,不如约着一起?”
两人有说有笑想将事qíng翻过去,旁边的宋安雯气得呼吸不畅,一张脸胀得通红,咬牙切齿地望着沈月浅,像随时会跑过来打她似的。
这时候,走廊传来丫鬟的通禀,“大夫人,大少爷领着丁家张家宋家少爷来了,说是要过来请安……”丫鬟声音顿了顿,继续道,“承恩侯府世子与大将军府的博武……”
话还没说完,宋安雯已转身沿着游廊跑了,裙摆刮到两边花枝也未能阻拦她半步,“我要向大哥告你欺负我。”
沈月浅余光注意着她动静,闻言冷笑不止,宋子御对这个妹子的确好,好到能不要身边的姨娘。
上辈子,宋安雯成亲后未回过家一次,那边说了她要敢回来立马休妻,故而,有事宋安雯皆写信传达,有次宋安雯丈夫迷上了外边的人,宋安雯叫宋子御将他手里的小妾送两个过去巩固她的位子,宋子御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为此,还询问她府中谁长得最好看,挑了两个最漂亮的姨娘给宋安雯送去。
想到上世种种,沈月浅冷眼笑了笑,调转视线,看着手上的玉镯,眼里有了暖色,“谢谢丁夫人。”
丁薇很喜欢沈月浅,拍了拍她肩膀,不在意道,“我娘的好东西多着,不用谢,实在要谢,改日去了沈府,你挑两样拿得出手的花样子送我即可。”
丁夫人没个好气,倪了她眼,“浅姐儿别听她的,花样子你自己留着。”
沈月浅重重地点了点头,她手里拿得出手的花样子皆送给了周家姐妹,除非自己再描几张。
得了承诺,丁薇心中欢喜。
然而,欢喜还未褪下便看见急匆匆离去的宋安雯低着头,手捂着左边一张脸,泪水洒了一路地跑来,边跑边哭诉,“娘,有人打我,您要给我做主啊。”
刘氏闻言大步走到宋安雯跟前,拿开她的手,宋安雯脸上的巴掌印逐渐变紫,她怒不可止地瞪着游廊拐角,“谁做的?”
宋安雯埋在她胸前,手指着游廊处,但哭不语。
这时候,迎面走来一群少年,为首的是周家大少爷,面色沉着,眉宇似笼罩着yīn霾,左侧是余家大少爷,身形玉立,面色从容,后边是丁家张家公子,约莫有十几人不止,无一不是长得好看之辈。
一眼后,院中少女便错开了目光,脸颊泛红。
沈月浅的目光直直落到最后一人身上,黑色衣衫衬得肃杀之气愈发重了,眉眼舒展,眼角微微上扬,像是遇着什么高兴的事,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
不由自主,沈月浅跟着扬起了嘴角,那些人皆非宋安雯能得罪,她哪儿不跑偏要朝着那个方向,周寒轩可是会亲自动手的主儿。
第21章 021 有苦难言
周寒轩身为周家长子,举止谦和,成熟稳重,谈吐颇有长子风范,可一切只在对同僚或是朋友的份上,他最是厌恶后宅之事,且表现得极不耐烦,周家因着有他,下边庶妹极为安分,皆不敢生事,生怕得罪了他。
周寒轩跟着周老太爷长大,处事极为古板,对弟弟妹妹会打板子,且不会手下留qíng。
沈月浅记得不错的话,他的亲事定在明年,是礼部尚书的长女,两府门当户对,可孙尚书甚宠家中小妾,那名小妾的两个女儿便是个不安分的主,硬被周寒轩打得安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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