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博武沉默,沈月浅心中有了答案,宁氏早上得了消息,却没有派人通知他们,连带着宁家老淘汰死讯也是下午传出来的,在他怀里拱了拱,上辈子,宁氏和文太夫人极不喜欢她,带着宁家所有人都不喜欢她,认为是她迷惑了文博武,害得他客死异乡,她这辈子小心翼翼的想要和她们jiāo好,原来,也不过是枉然。
文博武轻轻顺着她的秀发,声音在漆黑夜里格外清朗,“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有我,阿浅,别怕。”宁氏对沈月浅不过是他在中间没处理好,纳妾,宁氏也是顺着他的意思罢了,从小,文博武不亲近宁氏,宁氏喜欢板着脸,可对他和文博文打心底好,文博武能给的,就是护着沈月浅的同时,不叫宁氏太过寒心,宁氏没了他还有文博文,而他,没了沈月浅,就什么都没了,从来,他都是毫不犹豫站在沈月浅一边的,上辈子是,这辈子亦如此。
“如果娘厌弃了我,只希望你别和她闹。”该来的始终要面对,沈月浅不想文博武夹在中间难做人,尤其,宁氏处事公允,除了在针对她的这件事qíng上。
“我不和她闹,我带着你走,等外祖母的事qíng解决后,我们搬去新宅算了。”何须让两人大眼瞪小眼?
沈月浅不觉得宁氏会答应这件事,放之前的话好说,最近,只怕是难了,“之后再说吧,睡了,明日去宁国侯府就不带荔枝他们去了。”灵堂没有炕和炭炉子,三个孩子身子承受不住。
文博武也是这样想的,闭上眼,沉沉睡去。
翌日,雪更大了,天地一片银装素裹,三个孩子穿得厚,在奶娘怀里也忍不住身子哆嗦,宁氏和文战嵩坐在桌前,宁氏脸色疲惫,眼圈周围浓浓的黑色,见沈月浅进屋,一眼后别开了脸,文博武将荔枝放在宁氏膝盖上,“娘,二弟二弟妹还没到?”
沈月浅叫了声爹娘后抱着孩子坐在椅子上,葡萄冷了,小脸被风chuī得红通通的,眼神里却闪烁着高兴的光,文战嵩微微一笑,瞥了眼闷闷不乐的宁氏,昨晚宁氏又哭又闹,竟是将一切罪过怪在文博武和沈月浅身上了,宁家几位小姐当初都中意文博武,奈何文太夫人在家里,没同意,昨日,宁霜霜和宁老太太因为文博武闹了起来,宁青青喜欢文博武,最后找了一门门当户对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可对文博武还存着心思,在宁霜霜跟前没少念叨,以至于听说文博武回来了,宁霜霜动了进国公府的心思,宁霜霜是嫡女,宁老太太哪会愿意她进门做妾?文家门第虽然高了,然而宁国侯府名声在,老侯爷会做人,在京城一呼百应,在一众侯府上都是厉害的。
宁霜霜当场反驳了宁老太太两句,才将老太太气得背过去了。
“你说,没有她外祖母哪来的我,哪来的他?一门心思放在他媳妇身上,什么时候主动关心过他外祖母的身子,提后天?今天去了侯府,明天肯定是留着去周府的,对他媳妇那边有求必应,从小到大什么时候亲近过宁家?一年去一次都是勤快的,去了还给人脸色看?别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看儿子也是帮别人养的。”宁氏躺在chuáng上,嘴里念了大半个时辰声音才渐渐低了下去,文战嵩能说什么?
“要是博武去了,我娘一定还好好活着,她总说最近几个月老想起我小时候,还说那会让我嫁进文家她心里是后悔的,文家qíng况复杂,她担心我日子难熬,我才知道,我两成亲那一年,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又不敢光明正大的上门看我,还说我现在福气好了,当了祖母,儿子孝顺,可是,可是我都没有好好孝顺她,她怎么就走了?”
文战嵩心中难受,比文太夫人那会难受多了,宁老太太在他求娶宁氏那会脸上明显不乐意,是他脸皮厚求来的,答应宁氏一辈子不纳妾,好好和她过日子,他去宁家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听了宁氏一番话,文战嵩心里也难受,“你别怪博武和晨曦,岳母那事乃意外,是我没有好好孝顺岳母,早知道,常带着你去宁国侯府走动……”
宁氏哭了一晚上,天明十分就起chuáng了,枕头湿了一片,文战嵩不会说漂亮的话,“你不好好休息,出门晕倒了如何是好?以后我好好陪着你,岳母那边,我们多磕几个响头。”
宁氏没有搭理他,文战嵩明白宁氏生气了,到现在,一句话没和他说过,见文博武将荔枝放在宁氏怀里,文战嵩有意说两句转移宁氏的注意,“荔枝乖巧懂事,安慰安慰祖母,祖母心里难受。”
不一会儿周淳玉和文博文也来了,坐了一会儿,文战嵩提议就在屋里用膳,之后一起去宁国侯府,沈月浅yù张嘴说荔枝三人等宁老太太发丧的时候再过去却被文博武抢了先,“娘,今日风雪大,灵堂yīn冷,我们过去就好,荔枝他们就放在家里吧。”
文战嵩点头,确实如此,一侧的宁氏抬起头,脸色铁青,半分没有缓和的余地道,“他们曾外祖母最是惦记他们,生前没有见着最后一面,这几日抱过去好好磕头,三个孩子穿得厚,真要受不住了,叫奶娘抱到正屋暖暖便是。”
文博武文博武拧着眉,看文博武脸色不对劲,知晓他是生气了,宁国侯府客人来来往往,喧闹嘈杂,这点三个孩子也承受不住,可一边是宁氏,文战嵩咬了咬牙,“让荔枝他们今日过去,明天就不去了,如何?”
文博武心中不痛快,文战嵩对这个儿子再了解不过,翻起脸谁都不认的主儿,宁氏眼下心里窝着火,不发不痛快,给沈月浅使眼色,叫她劝劝文博武,沈月浅垂着头,扯了扯文博武袖子,“按着爹说的吧。”走之前,让奶娘回屋又拿了几身衣衫,宁国侯府帖子发出去了,时辰早,还没人上门吊唁。
灵堂边宁侯爷守了一晚上,脸色憔悴不少,屋子里是宁家大房的人,沈月浅跟着宁氏,抱着孩子跪在棺木旁,京城风俗,出嫁的女子不能夜里守灵,只能白天,传说是为了让死去的人检查子孙孝顺与否,而白天女子带着夫家回来守灵则是给吊唁的人看看儿女成群繁荣。
灵堂空空dàngdàng,身下的铺团上还残着上一个跪拜人的温度,沈月浅伸手拂去边缘的灰,规规矩矩跪了下去,不知想着什么,眼泪默默掉了下来,她低着头,泪落在怀里的葡萄身上,好在葡萄衣服厚,感觉不到,而被抱得难受,苹果身子挣扎了两下,啊啊伸手指着外边,意思叫沈月浅出去。
沈月浅拉下她的手,触到她手心一片冰凉,沈月浅脸色大变,招来身后的奶娘,“你抱着小姐去屋子里坐会,我摸着她手都凉了。”
一句话,让跪在前边的宁氏转过身,一脸怨毒,“跪,跪够一个时辰,没有她曾外祖母,哪有她?”这一刻,没有比见着沈月浅假惺惺流着泪的脸更让宁氏觉得讨厌,为什么,当初帮着她和文太夫人较劲,她以为沈月浅xing子像她,她错了,沈月浅自私自利,她不是那样子的人。
宁氏声音哽咽沙哑,吓得奶娘手滑差点将葡萄落在地上,文战嵩蹙眉,朝奶娘伸手,“抱过来我抱着,我给她暖暖就好了。”比起宁氏满脸是泪,文战嵩神色平静得多,更多的是愧疚,若是他常常带着宁氏来宁国侯府,这几日下雪,天冷,该是做晚辈的他带着宁氏来宁国侯府才是,他们来了,宁老太太肯定不会出事。
沈月浅低着头,她明白宁氏丧母的心qíng,当时,得知沈怀渊死讯,她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一切都不真切,一切是在做梦,梦醒了,沈怀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外面回来,嘴里亲切的叫着阿浅阿浅。
甚至,她不会拍着胸脯叫沈怀渊离开,哪怕抗旨,被贬了官职,一家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幸福,她不气宁氏发脾气,她气宁氏不将葡萄放在眼里,几个月大的孩子就跟着来吃苦。
她的孩子,她心疼。
沈月浅吸了吸鼻子,而文战嵩怀里的葡萄貌似才回过神,可能是被宁氏吓着了,扯开嗓子嚎啕大哭,荔枝和苹果望了一眼,乖乖的握着手里的玩具,不过,小嘴抿得紧紧的。
宁家三夫人听着声音,一晚上没休息,脸色苍白,声音有些不稳,“葡萄是不是肚子饿了?”
“不是,估计想着她曾外祖母了心里难受,你去前边忙你的事,白天我们守着就是了。”宁氏声音仍旧带着沙哑,不过语气好了许多,宁三夫人确实忙,也不和宁氏多说,转身忙自己的事qíng去了。
沈月浅让奶娘将孩子抱回来她哄一会儿,宁氏回眸,语气轻描淡写道,“你身子骨弱,让她祖父抱着她,哭一会儿也好,小孩子心最是诚实了。”
沈月浅面色一白,张嘴yù和宁氏争辩,看着,看着宁氏红肿的双眼,又忍住了。
宁家人口多,不一会儿,出嫁的姑奶奶姑爷都来了,宁氏在宁家是最受宠的,下边几个嫡妹庶妹都害怕她得很,刚还空dàngdàng的灵堂,很快就跪满了人,沈月浅低着头,文战嵩怀里的葡萄声音已经哑了,可能知晓今日不会有人哄她了,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不过在安静的灵堂还是够吸引人注目了,后边跪着的人不时抬头望向文战嵩,文战嵩面无表qíng地瞪一眼回去,那些人就不敢看了。
灵堂的位子是按备份排的,宁氏身侧跪了五位小姐,身侧的人沈月浅认识,宁氏的四妹,宁湘,西宁侯府的老夫人,四十不到的样子,容貌和宁氏有三分像,不过,面容较宁氏更温和,侧着身子正和宁氏说话,“那是孙子还是孙女,哭得厉害,不若抱下去算了。”
宁氏斜了她一眼,沉声道,“无事,她年纪小,心眼多,哭一会儿就好了,府里可好?”
宁湘点头,和宁氏寒暄了两句,这个姐姐,当初成亲的时候日子不如她,如今,却是她不能匹及的门户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命运着东西谁都说不准,“娘本来身子就不舒服,下着雪天儿又滑,怎么早上还想着出门?”宁湘知道宁老太太隔几日就要去忠信国公府看宁氏,具体日子却是不知晓的。
宁氏一怔,森然解释道,“胡说什么,娘是胸口疼痛发作摔下去的,哪是因着走路?”宁氏脑子没糊涂,真要传出宁老太太出门摔倒的话,一切就该挂在国公府头上了。
宁湘乖乖闭了嘴,而文战嵩怀里的葡萄又开始闹腾了,伸着双手朝着沈月浅方向,哭得沈月浅心疼得厉害,转身叫奶娘将人抱过来,宁氏皱了皱眉,“夫人多大的力气?一上午身子哪受得住,让老国公抱着就是了。”
奶娘面露为难,沈月浅又低下头去,宁湘听说了文家一些事,知道宁氏和沈月浅婆媳关系好,此刻也没多想,屋子里这么多人,文战嵩不好拂了宁氏的意思,可孩子哭下去不是法子,犹豫片刻,低头轻轻哄着葡萄,葡萄挣扎得厉害,文博武在身后和文战嵩商量道,“我抱着她吧,您抱荔枝。”
52书库推荐浏览: 芒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