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上台阶,门口的丫鬟同时屈膝微蹲给她们行礼,可并没有打开屋子的意思,薛氏面露不悦刚要开口训斥两句,身后的鲁妈妈一板一眼道,“老屋那边的人来了,你进屋通禀声。”
薛氏何时受过这种气,“我是浅姐儿大伯母,进屋哪还需要通禀?”说着,自己上前伸手要推门,被门口的丫鬟挡在了半空,这时候走廊拐角走来一人,素色细布大衣,发髻梳成圆髻,中间cha着只木刻梅花簪,神态倨傲,面容冷峻,“侯府乃皇上御赐府邸,府里小姐少爷最是注重规矩,哪儿来的妇人如此不懂礼数竟要硬闯主忍家的屋子,鲁妈妈,太夫人既然让我来教导小姐礼仪便不能随意让人坏了规矩,不管是谁,还请将这位夫人请出去,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我可不想在我教导礼仪的人家遇着这种不知羞耻的人。”
一番话说得薛氏面红耳赤,便是罗氏也露出诧异的目光,心里隐约明白眼前之人的身份了,妆娘子,京里除了她,没人敢随意指着人鼻子大骂了。
妆娘子说完这句,脊背笔直端庄地走到门口,抬手叩了三声,听着里边传来清脆的请进二字后才推门而入,她一进屋子,两位丫鬟忙将门掩上,生怕薛氏冲进去了似的,气得薛氏想骂人,想了想,最后忍住了。
不一会儿,门再次从里打开,妆娘子仍旧严肃着脸,一双眼像能看出人心思似的在薛氏身上逗留了一瞬,落在门口的两名丫鬟身上,冷着脸道,“小姐刚学规矩不能破了例,你们听着,谁要是在屋里大声嚷嚷,直接进屋将人撵出去,辰屏侯府不同于一般人家,离不得规矩,明白吗?”
两名丫鬟点头,声音不疾不徐地回了声好,妆娘子这才慢悠悠地走了,她一走,周围的气息好像都顺畅不少,薛氏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见左边丫鬟推门进屋禀告了句,里边再度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说道,“进来吧。”
薛氏和罗氏这才领着人进了屋子,屋里摆设皆是上乘货,薛氏只在太夫人屋里见到过差不多成色的东西,沈月浅穿着灰白色的衣衫,盘腿坐在炕上,手里拿了本书,一页一页翻着,小七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不哭也不闹,听话得很。
薛氏心里不是滋味,进门后被人从头到脚的无视让她不舒坦就算了,沈月浅都敢给她摆谱了,正要抱怨两句,沈月浅就竖起食指,在嘴边比划了个禁声的手势,众人都想起刚才妆娘子的一番话了,大气也不敢出,硬是等沈月浅翻完了书,转身问候她们时,众人提着的心才落到实处,从来没见过如此严肃的人,那可是妆娘子,据说去宫里教导公主还打了公主板子的妆娘子,皇后娘娘非但没责怪她,反而称赞她做得对,之后,京里边大户人家争先恐后地拉着她请她入府教导规矩礼仪,出了名的翻脸不认人,不管是谁,只要不重规矩,当场训斥,因着这个,请她入府教导礼仪的人家又高兴又害怕。
没想到,这样赫赫有名的人物竟然被周氏请动了,薛氏心里千般不是滋味。
“大伯母三婶来了?快坐吧,玲霜,添茶。”
沈月茹在旁边注意着沈月浅一举一动,只觉得几个月不见,眼前的沈月浅变了许多,家里夫子教导礼仪的时候沈月浅最是不耐烦,被夫子念得烦了就搬出二叔来做挡箭牌,“我爹爹说了,不用学太多规矩,见着长辈记得行礼就成。”
那样明媚开朗无忧无虑的沈月浅她心里羡慕不已,夫子布置的课业多,完不成的都会挨手板子,沈月浅却不用,“我爹爹说夜里要早点睡觉,熬夜写功课伤眼睛,不信夫子问我爹爹……”
这样的话多如牛毛,每次夫子找二叔质问的时候,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都礼貌的点头应下,同样是女儿,薛氏对她严格得多,沈怀庆对她则是不闻不问,甚至对她的关心还不如二叔对她的多。
而眼前的沈月浅无疑是陌生的,素净的脸不描而黛不粉而饰,明明同一张脸,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了,以前的沈月浅俏丽可爱,现在的她举手投足皆散发着沉稳和贵气……
玲霜奉上茶盏退到一侧站好,目光不着痕迹地留意着几人的动作,防止她们做出对自家主子不利的事qíng来。
“浅姐儿,你……”薛氏思量片刻也没找到形容沈月浅的词,低头喝了口茶,竟是上好的大红袍,太夫人平时都舍不得喝的东西,她想二房真的是发达了,随便拿出来的东西都这么好,本该,周氏享受的一切本该是她的。
没错过眼里的贪婪是算计,沈月浅眼底流露出杀气,一闪即逝,微微挑眉笑道,“我怎么了,大伯母可是有话要说?”
这时候,玲珑进屋通禀说周家和定家的小姐夫人来了,看着屋子里一帮不讨喜的人,张了张嘴,yù言又止。
薛氏反应极为夸张,她才是府里主子似的,大步走到门边,推开两扇大门,笑意盈盈道,“亲家嫂子和丁侯府的人也来了?快进屋坐,进屋坐。”玲珑皱了皱美,凑到沈月浅耳边小声说了两句,沈月浅怒可思议地抬眸,玲珑点头。
没错,周家丁家和将军府的少爷也来了,还有几位她不知道是谁,不过看表少爷彬彬有礼模样,身份地位不低。
沈月浅看向一脸热络的薛氏,心想,薛氏今年去南山寺排了第一炷香不成?铺子高价卖出去了,气得王氏卧病在chuáng说不出话,府里由着她折腾,今日又碰上这些贵人,还不使劲地将沈月茹推出去挑位高贵的儿媳妇回来?
“你告诉卢平前边伺候好了,别让老屋的那两位冲撞了那些贵人。”沈月浅不为着自己考虑也不能拖累了周家,那些人对晨屏侯府定是不感兴趣的,怕是看在周寒悬的份上。
这件事沈月浅却是想错了,周家得势的是周老太爷,教出来的门生厉害,可周家没有爵位,不见得会纡尊降贵地来这里,退一万步,正要巴结周寒轩,也犯不着巴结人丁单薄的晨屏侯府。
便是周寒轩这时也没回过神来,余氏要来侯府他是清楚的,谁知他去翰林院的路上会碰到同僚,不知怎么就说到这件事上,然后接二连三的出来一些人皆要看看皇上赏赐的府邸怎么样……
接待客人的厅堂没有烧地龙,可众人兴致高昂得很,便是周寒轩也不得呢佩服这座府邸的妙处,雾霭茫茫颇有几分意境,且院子里那种不知名的花打人眼得很,花朵娇艳,花香扑鼻,且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不让人觉着多,反而有种连绵不绝的美感。
文博文与有荣焉,文忠几人在养花方面颇有心得,别说这种野花,让他们在大冬天弄几株jú花兰花出来都不是问题。不知谁提议了游园,众人愈发来了兴致,周寒轩犹豫片刻,毕竟不是周府,若冲撞了内院的小姐就唐突了,见他面有难色,文博武清冷如霜的眸子淡淡扫过文博文,后者会意,提议道,“毕竟是客人,先让小厮去后院禀告一声,我们先给沈夫人请安,之后再游园如何?”
“理应如此,理应如此,那可带了礼?别让沈夫人觉得我们礼数不周。”
第33章 蛊惑人心
桂妈妈做的糕点很是得喜欢,丁薇连吃了好几个,赞不绝口,拉着沈月浅要去她院子坐,“我娘她们说话,我们抱着小七去你院子看看如何?”贵央侯府的宅子也是皇上赏赐的,和这处宅子格局截然不同,丁薇好奇得很。
周淳玉也蠢蠢yù动,不过她xing子不如丁薇活泼,如兰的脸上尽显沉稳,“上次来表妹送的东西心意十足,心里过意不去,不若看看你院子里缺什么,只要不是大物件,我们姐妹凑银子买回来补上如何?”
丁薇在旁边拍手附和,惹得正和周氏说话的丁夫人瞪了她两眼,薛氏趁机抢过话,“小孩子都是这样,丁夫人不用生气,月茹也常如此。”
丁夫人面上不喜,贵央侯府的嫡女哪是坏了名声的沈家比得上的?碍着周氏的面子不吭声,薛氏以为丁夫人赞同她的话,得意地朝沈月浅挥手,“浅姐儿,丁小姐想去你院子你便带着她们去,这边有我和你娘呢。”
喧宾夺主的语气让沈月浅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丁薇不喜围在她身边的沈月茹,凑上前拉起沈月浅的手,眨眼无辜道,“走吧,去你院里坐坐。”关于沈家大房的糟心事她没少听,故意这般行事自然有她一番考量。
几人还未走出院子就遇着卢平领着一众人走来,个子高矮不一,然周身气质却让人移不开眼,沈月浅目光不自主的便被和周寒轩并肩而立的男子吸引了过去,哪怕他只穿着身素净衣衫,周身的肃杀之气仍旧让人不寒而栗。
周淳玉也看到了自家大哥,上前问道,“大哥,你们不是在前院,来这边做什么?”她和丁薇皆已到了说亲的年纪,若不是见周寒轩在,定是要拉着沈月浅返回去的。
周寒轩言简意赅说明了来意,神色镇定自若,目不斜视,眉梢尽是平静,“遇着你们了,你让表妹和姑姑说声,我们逛逛院子可有什么需要避讳的?”
周淳玉点了点头,事qíng简单,沈月浅是府里的主子,她说的话也做得准,望过去寻求她的意思,沈月浅莲步轻移,垂首,声音轻柔细和,“府里前些日子收拾出来了,天冷,湖边的船未清扫,表哥要是游湖的话,今日怕是不行了。”
刚搬过来周氏就将沈怀渊的牌位拿去后边的小祠堂供奉了起来,平时门都锁着,不怕他们突然闯了进去。
周寒轩听了她的话,侧身与文博武说了两句,后者冷峻的眉眼浮现丝笑意,周寒轩这才调转目光对规矩地低着头的沈月浅道,“那谢过表妹了,你们先走……”
沈月浅明白周寒轩的意思,是想先给周氏请安后再去,大户人家礼仪严格,到了院门哪会进屋请安,周淳玉拉着沈月浅的手,一行人已侧过身子待她们先行。
丁薇在门口已与他们打过照面,再次见面仍不得不承认,文博武长相太过出众,往日她的几位哥哥看着已算人中龙凤,与文博武站一起,身上的光芒全被文博武夺走了,准备径直越过去时,余光瞥到旁边的沈月茹神qíng呆滞,目不转睛地看着为首的男子,她心思一转,故意拿手帕遮住脸,轻声问沈月茹,“四小姐看谁呢,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
周淳玉和沈月浅扭头,将沈月茹眼中的爱慕尽收眼底,周淳玉蹙了蹙眉,沈月茹今年已有九岁,该是明白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况且,她看向的那个男子哪是她能肖想的?给人做妾的资格都不够。
沈月茹被丁薇说得面红耳赤,迎上文博武似笑非笑促狭的目光更觉丢了脸面,捂着脸,嚎啕地转身就跑,哭声震天,丁薇不解地拿下脸上的手帕,一脸迷茫,“她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
眼中满是jian计得逞后的狡黠,丁大少爷警告地瞪了她一眼,丁薇心qíng极好地挽起沈月浅手臂,小声道“我们走吧,上次你说了要送我花样子我还记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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