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之所以接过话为沈月浅解惑,留意她的神qíng却没仔细看她的脸,今日将军府宴请的都是走得近的朋友亲戚,奎家,宁国侯府,齐家,裴家,丁家,江家,周家和沈家,前边几家的小姐她都是见过的,而没见过的周家小姐已经到了,眼前这位就只能是未来的大少夫人了,丫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暗叹大少爷眼光毒,如此寐含chūn水肤若凝脂娇艳yù滴的小姐,挑剔如大少爷怕也是寻不到一丝嫌弃来,多一分则太过,少一分则太素,唇角漾着的浅笑平添了一分清新优雅,一身桃粉色袄子穿在身上,更是顾盼生辉,不可言喻的动人。
收回目光,丫鬟神态也愈发恭敬,“沈小姐来了?奴婢这就去通传一声。”
因着她的声音,院子里的其他几位小姐皆转过头来看她,沈月浅牵着小七走进去,嘴角浮起的笑礼貌而客气,宁家小姐扯开嘴角回以笑后就移开了眼,心思不明。
走上台阶,里边传来说话声,该是说到什么好笑的事,太夫人那句“有请”隐隐带着笑,随即,丫鬟走了出来,站在帘子口朝她鞠躬,“沈小姐有请。”
沈月浅款款地先走了进去,屋子里坐满了人,文太夫人穿着大红色牡丹图案的烟罗,双腿盘膝地坐在炕上,旁边依次是宁氏,齐氏,裴氏,沈月浅走上前,微微一笑,“晚辈沈月浅带着弟弟给太夫人请安来了。”说着,屈膝给太夫人行了大礼,而小七则是解了绳子,双膝跪在地上给文太夫人磕了三个响头,声音清脆,“小七给太夫人请安,祝太夫人长命百岁。”
小孩子的话最是灵验,文太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招手让小七起来,朝凳子上的江太夫人道,“这孩子我上次见着他的时候他才几个月大,现在都能走能跳了。”目光慈祥地看着沈月浅,“快起来吧,你娘身子骨可好?”
“我娘好着呢,近日府里忙走不开,让晚辈给您说声抱歉。”原来,周伯槐从南边淘来的有金丝楠木,价值连城,周氏害怕出了一丁点瑕疵才会寸步不离的守着。
小七起身,乖巧的挨着沈月浅,拉着她的手,看向屋子里的其他人,认出有江太夫人和洪太夫人后,高兴的上前又给她们磕头,完了又到余氏跟前叫“大舅母。”因着他,屋子里又热闹起来,洪太夫人拉着他的手,心中奇怪,“小七,你以前见过我?”洪家事不断,在京中很是低调,她偶尔会往辰屏侯府送点小玩意,却是没见过小七的,不料小七竟认出她来。
小七在她怀里也不认生,点头道,“姐姐说您会来,您过年的时候给小七送了灯笼,还在屋子里挂着,小七记得您,和雅姐姐长得像的就是您了。”
哪有这样的逻辑,余氏打趣道,“侧妃娘娘像洪太夫人还好说,哪有洪太夫人像侧妃娘娘一说?”
洪太夫人丝毫不介意,而是笑着问小七,“小七觉得我和你雅姐姐哪儿像?”洪素雅的嘴巴像她是京里大多听过洪家的人都清楚的,洪太夫人本是想看看平时沈月浅都与小七说了什么,不料,小七道,“气质,您知道什么是气质吗?”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有了好奇心,洪素雅十几岁怎么比得上经历过大风大làng的洪太夫人,宁氏蹙了蹙眉,心里愈发看不上辰屏侯府了,小七没发现众人的神色,抬手摸向洪太夫人的额头,余氏在旁边一惊,“小七,不得胡闹。”
“雅姐姐眉间流露的气质和您很像,波澜不惊,坦然自若,即便在困难之时也会从容走过去的,这种气质就是周身笼罩的福气啊……”最后的啊字抬得高高的,收回手,寻求表扬地看向沈月浅,“姐姐,小七说得对不对?”
所有人皆将目光转向了沈月浅,洪家的困难是什么,大家都清楚,能不能熬得过去还不好说,谁知,小七一个孩子竟说出如此的话,福气,洪素雅的福气不就是那个位子吗?
沈月浅不骄不躁地点了点头,谁知,江太夫人来了兴致,朝小七招手,“来,江奶奶抱抱小七,小七说说江奶奶可是个有福气的?”谁不喜欢小孩子?尤其两三岁懵懵懂懂的样子最是讨人喜欢,洪太夫人回过神,狐疑地瞅了眼沈月浅,沈月浅微微一笑,小七说那番话也是有次洪素雅来找她,走后,小七说洪素雅是不是遇着什么高兴的事了,嘴角一直噙着笑,她告诉小七,一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代表了她福气的多少,洪素雅,以后会有大大的福气,小七又问福气从哪里来,沈月浅胡诌了额头,没想他竟然记住了。
“小七看看我是不是有福气的?”江太夫人兴致勃勃的拉着小七的手摸向她的额头,催促道,“小七说说我可是有福气的?”
小七这下为难了,江太夫人拧眉,“怎地,江奶奶没有福气?”
小七摇头,苦着脸好半晌才道,“您的福气和洪太夫人不同……”
“噗……”众人皆好笑,就是余氏也不拦着小七担心他胡言乱语了,江太夫人问道,“有何不同?”
小七撅着嘴,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挣扎着要下地,上边的文太夫人挑了挑眉,觉得小七太过小家子气登不上台面,长大了指不定是个爱说大话的,谁知,小七下了地不是回沈月浅身边而是往离江太夫人隔得有点远的一位穿得素淡的妇人走去,沈月浅心里一惊,之前没注意,没想到五公主也来了,正yù呵斥小七不得胡来,小七却已经牵着五公主的手,笑盈盈道,“您对江太奶奶好,江奶奶福气就好着。”
一番话让屋里人脸色各异,沈月浅上前拉过小七,给五公主行礼,“小七年纪小不懂事,还请公主必要怪罪,小七,快给公主请罪……”语声未落,江太夫人却大笑出声,甚是愉悦,“小七说得好,我们江家娶了五公主,可不就是福气吗?浅姐儿,你别拘着小七了,他的话啊,一点都没错。”五公主有身孕的事还没传开,江太夫人却是知道的,小七是变着法子说她的福气就是四世同堂呢,如何不值得高兴?
洪太夫人也跟着笑了笑,“是啊,都说童言无忌,小七小小年纪就知道逗人开心,长大了肯定是个聪明伶俐的,浅姐儿过来坐下吧,让小七自己玩。”宁氏嘴角带着笑,心里却和太夫人一样看不起小七,小小年纪就油嘴滑舌,长大了还得了?面上亲切的招手,让小七过去,小七明显戒备心qiáng了不少,拿起牵狗的绳子,站到凳子前,小脸尽是严峻,文太夫人好笑的问他,“小七害怕她?怎么不笑了?”
小七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将军府是宁氏当家,闹了笑话全府的人都会笑话他,加之,周氏叮嘱的那一番话,小七更是挺直了脊背,生怕出一丝差错。
他这样,宁氏倒是觉得无趣了,温和地问道,“小七,让丫鬟带你找博文哥哥和博武哥哥玩好不好?前边还有许多哥哥,你大表哥也在。”
小七不愿离开沈月浅,双眼泛红的点了点头,很是局促,旁边的江太夫人看不下去了,“小七多大的人?你让丫鬟带着他难免会害怕,留下来跟着浅姐儿就好,毕竟,和大表哥再亲也不常见面,博文博武聊的事他也cha不进去。”
文太夫人附和江太夫人道,“是这个理,和你姐姐去旁边坐着吧。”沈月浅姿色出众,坐在五公主身边,丝毫没被五公主的光芒给盖过去,反而衬得五公主黯然失色不少,屋里还有奎家的人,见后不忿地移开了脸,而从头到脚一句话都没说的奎太夫人则暗暗打量着沈月浅,多看一眼嘴角就下拉一次,对这个抢走了奎家和将军府联姻的人,奎太夫人心里极不痛快,故而,沈月浅的一颦一笑看在她眼里都成了故意撩拨人的狐媚子行为。
沈月浅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江太夫人让她们出去散散步,屋子里人多,担心五公主闷着了,正好,沈月浅有事和周淳玉商量,出了门,走到周淳玉身边,借口道,“小七说要去院子摘花,表姐一起吧。”
小七困惑地抬起头,看了两眼,没说什么,屋子里许多不认识的人丁丁都没张嘴咬人,他想将它脖子上的绳子解了,和沈月浅商量,“姐姐,解了绳子好不好?它不会咬人的?”
沈月浅摇头,和周淳玉走到一处隐秘的林子里,让小七去旁边守着有人来了说一声,将丁家的事和周淳玉说了,劝道,“这事虽说和你无关了,可我实在不忍看薇姐姐现在的模样,以前见着了总是笑嘻嘻的,如今,哪次不是垮着脸qiáng颜欢笑?”
林子里雪在树梢堆积了厚厚的一层,不时的会垂落下来,沈月浅桃红色的袄子上沾了不少,她却浑然不在意,“表姐,这件事是我存了私心,以前薇姐姐待我好,我为她尽一份力我心里也舒坦些,和你说主要还是看你的意思,我要是不说,总觉得对不起她。”朋友不就是能为对方两肋cha刀的那种吗?何况,丁薇不要她cha刀,迟迟不开口也是不想她为难,上次,丁薇没说出来的一些东西她也隐隐猜到了,丁薇说起旭明侯府时不再是一脸娇羞欢喜,而是一脸苦楚了,丁薇和旭明侯府的亲事只怕是有变故了。
周淳玉盯着沈月浅看了许久,待又一团雪落在沈月浅肩头,她上前替她撩了撩,沉吟道,“我知道了,你说的对,之前我和她关系也不错,若人一直冷静自持,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可是想好应对的法子了?”
沈月浅点头,丁辉骏脑子里的周淳玉只怕大多是幻想出来的,她们要做的就是打破这种幻想就是了。
两人说了半晌的话,回过神才发现不远处的小七不见了踪影,沈月浅四下找,玲珑指了指旁边的拱门,“大少爷抱着小少爷进去了,说你们聊完了就去那边看看。”
沈月浅蹙眉,今日来的人多,要是被外人发现了,可就是私会,周淳玉也面露犹豫,玲珑道,“不碍事,我看着奎家和宁家的几位小姐也去了,好像看什么热闹,大少爷知道的分寸的。”
果然,玲珑的话刚说完,文贵就从拱门走了出来,满脸郁色,昨晚从辰屏侯府回来,文博武就罚他抄两册诗词,写到差不多天亮才写完了,他不就是卖了个关子吗,解读文太夫人的意思遭了冷眼,安安分分不多说了又被折磨了一个晚上,文博武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走到沈月浅跟前,躬身施礼道,“大少爷说请二位聊完了去院子玩,奎家宁家小姐都在。”
沈月浅点头,和周淳玉约好了时间,两人才往院子里走,穿过拱门是一座种满腊梅的院子,芳香四溢,而且,树梢上的雪都清扫得gāngān净净,若在院子里,不会觉得外边是银装素裹的天。
许多人站在拐角,jiāo头接耳的说着什么,文博武抱着小七,看不出表qíng,可是小七表现得甚是激动,兴致勃勃地拍着手,走近了,奎家的小姐回眸斜了她们一眼,沈月浅浅浅一笑,问小七,“小七笑什么那般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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