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从前在娘家没嫁人的时候,她早就甩脸子走人了,何必受这种苦?可今天她不仅不能走,反而还要上去问老太太怎么样了。没想到在她靠近老太太的一瞬间,老太太一把将她推开不说,还满面狰狞地对她恶言相向:“还不快给我滚出去,你克死了我云儿,还想克死我不成?赶紧给我滚!”
当着一屋子妯娌、下人的面,被老太太这样没头没脸地呵斥,她就是脸皮再厚,也待不下去了,只能哭着跑了出来,所以才会撞到顾重阳身上。
老太太给她气受便罢了,顾重阳这个死丫头竟然也敢瞧不起她?
气愤与难过再一次漫上了她的心头。
“夫人。”葛嬷嬷一把拉住葛碧莲:“三老爷新丧,老太太伤心,再加上有心人的挑拨,自然会对您有所误会,咱们先回去,眼下不是逞qiáng的时候。”
她何尝不知道现在不是逞qiáng的时候,可要她咽下这口气,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她不能把老太太怎么样,可整治顾重阳这个rǔ臭未gān的小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葛碧莲脸色yīn沉,咬牙切齿对葛嬷嬷说:“嬷嬷说的对,我们先回去,你留个人在这里等着,等四小姐出来了,让她到荣冬院见我。”
这个四小姐看着不言不语,但根本不像是个好拿捏的,就算留了人,她若是不想去,恐怕也不能将她怎么样。
可眼下葛碧莲在气头上,葛嬷嬷就是心里明白也不敢把话说出来。她只好顺着葛碧莲道:“夫人说的是,咱们先回去,我让小丫头在这里等着。”
葛碧莲这才走了。
安荣院葛老夫人的起居室内,一片凄凄惨惨。葛老夫人半躺在chuáng上,jīng神委顿地靠在引枕上。她脸色灰败,双目红肿,头上的白发特别明显,短短几天之间,她老了十岁。看得出来,顾占云的死让她大受打击。
顾重阳还是低估了三老爷在葛老夫人心中分量。那是她的儿子,她身上掉下来的ròu,从小就机灵可爱,聪敏过人,因为误服了葛老夫人给孙姨奶奶下的毒药差点就丢了xing命,虽然救治及时,命保住了,一双耳朵却聋了,身子也坏了,需要常年服药。时间久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葛老夫人疼爱三老爷顾占云,这中间也包含着愧疚。她万万都没有想到,小儿子会毫无征兆地死了,而且还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她定要将那个勾引云儿的贱人千刀万剐,否则难消她心头之恨。
葛老夫人咬牙切齿,恨意难平:“老四,我不是昨天就让你去拿人了吗?你怎么还不将那个贱人带来?”
四老爷顾占茗虽说视功名利禄为命,但他与四夫人沈氏到底是有十几年的恩爱的,就算是利用大过于真心,也不能被人这样打脸啊。三老爷不顾手足之qíng,做出这样有悖人伦之事分明就是在羞rǔ他,但凡是有血xing的男人,这一口气都不能忍。虽然在利益的驱使下,四老爷选择了妥协,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心里不恨三老爷。
他是恨的,他跟顾重阳一样,恨不能三老爷快点死。
他不敢将三老爷怎么样,只能将恨意埋在心底。毕竟那件事qíng虽然辛秘,但到底是有几个人知道的。大夫人郝氏,二夫人费氏,二老爷顾占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连老太太屋里的苏嬷嬷,其他知qíng人身边的心腹,恐怕一样知qíng。
他在面对这些人的时候,虽然脸上平静如常,心里却是异常的煎熬。每每他都会觉得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如针芒在身,刺得他坐立难安。
如今三老爷死了,他也娶了新夫人,那些不堪的往事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他高兴还来不及,感谢那个青楼的女子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真心去追查。
“老太太,我去了那折花楼,老鸨说那人已经被江西的茶商赎身了,早就不是她们那里的人了。”
“那江西的茶商呢?你找到了吗?”
“没有。”四老爷摇摇头,无力道:“我去了江西会馆,去打听才知道那个茶商在三哥出事的当天下去就从通州登船南下了,哪里还有踪影?”
别说他真的没有找到了,就是找到了,他也不会把人带回来,可能还会让那人赶紧逃命去呢。
“废物,废物,废物!”葛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重重地拍着炕上的小几,发出“砰砰砰”的响声:“这点子事你都办不好,你与废物有什么不同!你们这起子láng心狗肺的东西,以为我云儿死了,顾家就是你们的天下了吗?你做梦!做梦!”
葛老夫人太过于伤心愤怒,以至于理智全无,逮着谁就是一顿狠骂。
四老爷跪在地上不敢辩解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可顾重阳却看到他牙关紧咬,脸颊两边的ròu也在跳动,分明在qiáng忍着怒火。
“还有你!”葛老夫人目露凶光地瞪着大夫人,驽牙突嘴道:“你身为顾家的当家主母是怎么管理的内宅,竟然让这样的歹人混进府里,你是死人不成?”
大夫人听了也不辩解,只委委屈屈道:“老太太息怒,是儿媳的不是,儿媳以后一定好好管理内宅,老太太千万保重身子。大老爷去了,三弟也去了,如今这顾家只能靠您撑着了,您若是气出个好歹,我们这些人又该怎么办呢?”
哼,她早就猜到顾占云那个色中饿鬼会有死在女人手里的那一天。这个没人伦的畜生,成亲之前,府里但凡是眉眼周正些的丫鬟都逃不了他的魔掌。老太太不仅不管,反而由着他,还心疼他,让人每天做滋补的汤药给他补身子。
之前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都已经指了小子了,眼看着还有几天就出嫁,他硬是在人家出嫁的前两天把人给糟蹋了,那丫鬟心气硬,当天晚上就吊死在三老爷的屋里。
那件事qíng还是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了下去的。
等他成亲之后,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对丫鬟再也不感兴趣了,竟然趁三夫人病重的时候,把前来探病的三夫人表妹的给拖上了chuáng。那时候顾家的如日中天,而三夫人娘家不过是个小官吏,根本不敢与顾家抗衡,奈何三夫人的表妹怀了身孕,想要进门给三老爷做小。三老爷是个上过就忘的主,根本不在意,而老太太却说是三夫人的表妹不检点,无论如何也不同意。
三夫人的表妹只好打了胎,嫁到南方去了。半年之后,三夫人也死了。都说是病死的,实际上却是被三老爷给nüè待死的。
从那之后,顾占云这个畜生更加变本加厉,先是玷污了二老爷的妾室,就是顾重芝的生母,在别院休养的时候,不是接了青楼楚馆里的风尘女子去玩弄,就是跟别院附近的女子勾勾搭搭,甚至连已经成亲生子的妇人都不放过。
老太太从来不说自己儿子的不是,提起来就说是那些女子勾引了顾占云。她这个做嫂子的又能说什么?不过是帮顾占云擦屁。股收拾烂摊子而已。可没想到顾占云竟然把手伸到了沈氏身上,沈氏可是四老爷堂堂正正的嫡妻啊,顾占云连畜生都不如。
没想到沈氏看着温柔,xing格竟然如此刚烈,居然会选择自尽,可人都死了,老太太还不放过她,泼了她一身的脏水,给她戴了个与人苟且的帽子。而始作俑者顾占云依然富贵荣华逍遥法外。
幸好四老爷是个重功名而轻夫妻qíng分的,如若不然,事qíng宣扬出去,顾家岂不是要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顾占云终于死了,她以后再也不用给他收拾烂摊子了。
大夫人郝氏彻底了松了一口气。
她心里高兴,面上却越发的伤悲:“老太太,我们一家子都指望着您呢,您可一定要保重。虽然大老爷与三老爷相继离世,但您还有我们,还有嵘哥儿。”
如今跟老太太有血缘关系的,只有华姐儿跟嵘哥儿了,没有了顾占云,嵘哥儿就是顾家唯一的嫡出了。
葛老夫人心中的愤怒退去,悲伤一下子涌了上来,她认命地哭着说道:“是啊,我还有嵘哥儿……”
葛老夫人哭的很伤心,顾重阳看着却觉得齿冷。你的儿子也死了,只剩下一个独孙,你自然将顾峥嵘看成眼珠子一样千疼万爱。可你却对长房蕤大堂哥下毒手,要害死蕤大堂哥,焉知今天的种种不是你作恶的报应!
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们做了那么多恶,这报应才刚刚开始呢!
屋里的女眷抱头痛哭,顾重华、顾重芝、顾重珠也眼圈泛红,顾重阳低着头拿帕子擦着并不存在的眼泪,只觉得这一切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苏嬷嬷突然走了进来,声音有些紧:“大夫人,老太太,万大管家来了,他说宫里有旨意来了,宣旨的太监已经在前院前厅等着了,让家里上下人等赶紧熏香更衣准备接旨。”
圣旨,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圣旨来?
这个消息令屋子里的所有人都为之变色,葛老夫人更是满脸的不安,显然是被惊到了。
“老太太,您别着急。”大夫人郝氏一把握住葛老夫人的手,声音平静,脸上隐隐带着喜色:“两天前信国公太夫人派人带信,说皇上已经同意将爵位还给咱们家了。因您为三弟的事qíng伤心,所以儿媳没有来得及告诉您。今天的圣旨,恐怕就是复爵位的恩旨。”
此言一出,屋里众人哗然。
葛老夫人神色紧张,不敢相信地问;“是真的吗?”
苏嬷嬷忙上前,喜不自禁道:“应该是没错了。老夫人,万大管家说了,来的是皇上身边的莫公公,他十分客气,还直言是好事!”
“那就是了!”葛老夫人一扫刚才的委顿,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抓了大夫人的手道:“快扶我起来沐浴更衣,让万荣去招呼莫公公,还有你们,别在这站着了,还不快回去换衣裳。咱们顾家又要有百年的富贵荣华了呢。”
二夫人费氏笑着道:“恭喜老太太,贺喜老太太,这可是天大的喜事,爵位回来了,咱们又是庆阳侯府了呢。”
她笑得很开心,语气也很欢快,不知qíng的人还以为马上要袭承爵位的人是她的儿子顾明晰了呢。
二夫人笑得越开心,心里越痛恨。大夫人的儿子要成为庆阳侯了,这顾家以后岂不是更没有二房的立足之地了?
她嘴角挑的高高的,眼底却一片yīn森。
顾重华与顾重芝对视一眼,纷纷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喜悦,顾重珠脸上也隐隐有得意之色,为自己能重新成为侯府千金而高兴。
顾重阳也笑,她笑这些人凉薄,有了爵位,所以顾占云的死也不算什么了,刚才还凄凄惨惨,这一转眼就笑语盈盈了。她更笑她们无知愚昧,她们以为富贵荣宠重新回到顾家,殊不知,这不过是她们一厢qíng愿的美梦而已。
一顿饭的功夫之后,顾家上下人等穿戴一新聚集在前厅,顾峥嵘更是满脸的得意,虽然他刻意压制着,但谁都能看出来,他嘴角上扬,眉飞色舞,喜不自禁。很快,他就要成为庆阳侯了,以后顾家就是他的天下,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如何能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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