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比半年前初见时更加明朗娉婷了,也更加有大姑娘的样子了。
不怪九郎会动心,就是她见了,也移不开眼了。
自打九郎十三岁开始,她带到家中的名门闺秀不知道有多少,每一次都闹的不欢而散。好在王家家底厚蕴,九郎更是一表人才,不是他是多么冷淡,小姑娘们还是前赴后继地朝九郎面前扑。
如今九郎都二十一岁了,那些他相看过的闺秀们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他还是孤身一人。她真的很担心,他会恨她一辈子,这一世都孤身一人。
万万没想到这次到南京来,竟然让九郎遇上了这么个小姑娘。小虽小了点,但胜在xing子活泼,长得漂亮,还有医术,与九郎简直就是绝配。只要九郎喜欢,那就是最好的。
抱真夫人的眼神越柔和,越看越满意:“你今年十三岁了吧?”
抱真夫人这个样子令她有些紧张,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货物一样。
顾重阳挥开心头那一丝异样,道:“是的,先生。”
再过几天,就是她十三周岁的生辰。
抱真夫人抿嘴一笑,疲倦的脸上光华乍现,说不出的优雅动人:“昨天晚上我都看见了。”
顾重阳更是一头雾水:“先生,您看到什么了?难道昨天晚上有什么特殊的事qíng发生吗?”
除了她跟九郎在船板上聊了一会天,再没有其他事啊。
抱真夫人不由一愣,难道重阳对九郎无意?
她仔细地打量顾重阳的神色,见她态度坦然,眼神清澈好不闪躲,绝不是恋爱中少女该有的羞涩模样。
她不由着急,看来,是九郎剃头担子一头热了。这可如何是好?
门口突然传来于嬷嬷的亲切恭敬的声音:“九爷来了,夫人已经起了,正与顾小姐说话呢。”
抱真夫人只得止住话头,有些遗憾地拍了拍顾重阳的手:“我们先用饭吧。”
王九郎走了进来,眼睛在室内一扫,最后落在顾重阳身上。
她穿着鹅huáng色的对襟衫,很是娇俏。眼皮微微有些发肿,可能是乍然离了南京舍不得沈家偷偷哭泣了吧。
突然,他感觉一道炙热的视线紧紧盯着自己,转头一看,见是抱真夫人,母子两个视线略一碰触,又赶紧移开。
抱真夫人知道儿子这是没有原谅自己,心头一酸,差点就掉下泪来,qiáng撑着道:“于嬷嬷,摆饭吧。”
等到吃饭的时候,见王九郎与顾重阳相对而坐,说不出的般配和谐,心里的酸涩很快又被高兴所替代。
九郎原不原谅她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愿意像正常人那样娶妻生子,能过上凡夫俗子那平安快乐地生活,她就是立时死了,也能瞑目了。
从前,她做错了事,令她后悔终身,注定了她要用后半生所有的时光去忏悔。
九郎好不容易有了心仪的女孩子,她无论如何也要帮他一把,无论如何也要让这小姑娘喜欢上九郎。能与心上人心心相印,这才是世界上最大的幸福。
行船无聊,顾重阳有了很多的时间可以静下心来跟着抱真夫人学习。十几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日日相处,王九郎对抱真夫人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可每天能见到儿子,抱真夫人已经觉得十分满足。
等到九月中,他们的船终于在通州上岸,只要再坐半天的马车,就可以抵达京城了。
王家下人护着抱真夫人与顾重阳朝岸上走去,不远处,王九郎早就安排好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众人了。
做船太久,双脚落在地上,才有踏实的感觉。秋风携着江水的cháo湿扑面而来,让人神清气慡。
到了这一刻,顾重阳突然觉得对于回京城,她也并不像刚开始那么排斥了。至少她如今养在崔老夫人名下,她还有抱真夫人做为老师,其他人想欺负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还有王九郎,顾重阳不由转头看了他一眼,他淡然的表qíng,如玉的面庞让她心生信赖。虽然他没说,她却笃定,如果她遇到危险他一定会帮着她,绝不会坐视不理。
她心里充满了底气。
到了王家马车旁边,有个人突然走了过来。
顾重阳抬头一看,不由呆住了,是郝邵阳,他穿着黑色的箭袖,比去年成熟了好多,眼睛穿过别人,落在她的脸上,一眨也不眨。
四目相对,他眼中的思念与欣喜是那么的明显,甚至隐隐还有水光。
他的目光十分炽热,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好似已经说了千言万语,全是对她的思念。
大半年没见,重阳表妹跟从前一样漂亮,不、她比从前还要漂亮。她长高了很多,身材也有了少女玲珑的曲线,整个人更加明媚聘婷了。
顾重阳的心不由也是一紧,从前的甜蜜欢喜与深深的伤痛一瞬间全部涌上心头,酸甜苦辣,她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她以为她与郝邵阳再无相见之时,此刻乍然相见,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视了片刻,顾重阳觉得眼眶发酸,她突然低下头,不再看他。
过去的一切都已经成过眼云烟,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与她再无关系,他们之间就应该老死不相往来才对。
郝邵阳突然向前走了几步,声音里蕴含着无限的欢喜:“重阳表妹,你终于回来了,我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了,连家都不敢回,就怕错过你的踪迹。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被我等到你了。这几个月,你过得好吗?”
重阳表妹对他还有qíng意,从刚才她看他的眼神里就能知道。自打她离开了,他没有一天不活在思念后悔痛苦之中,他忘不掉她。他以为她恨死了他,没想到她也没忘记他,这真是世界上最美好不过的事qíng了。
郝邵阳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他又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他的欢喜热qíng毫不掩饰,可顾重阳却低下头,避开他炽热的眼神,平静无波道:“多谢郝公子记挂着,我一切都好。”
没有感qíng,没有欢喜,有的只是陌生与疏离。
郝邵阳呼吸滞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稀薄了很多:“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你突然回来,顾家人都不知道,肯定没有安排马车,我就怕没人接你,特意过来的。走吧,我送你回家。”
顾重阳看了一眼标有临江侯府标志的马车,拒绝道:“郝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是顾家的人,坐临江侯府的马车实在不合规矩。文国公府的马车足够宽敞,可以载我回去。实在不行,我也可以租车回去。”
听了她冷漠的话语,郝邵阳只觉得心如刀割:“重阳,就算我们……郝家与顾家是姻亲,我到底还是你的表哥,我送你回去也是天经地义的事qíng……”
“顾小姐。”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这位郝公子可是临江侯府的世孙,太后娘娘的外甥?”
郝邵阳抬头,与王九郎对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qíng绪。
他知道顾重阳在南京的时候遇到危险总是他一次又一次地保护,他也知道王九郎与顾重阳越走越近,还有他派到南京保护顾重阳的人,也被他捉到,赶了回来。
他应该感激王九郎护顾重阳周全,可也嫉妒他能每天伴在她身边。作为一个男人,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对重阳表妹绝对有非常不一般的qíng感。这份qíng感会阻碍他与重阳表妹复合,这让他感觉到危险。
不过,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他与重阳表妹青梅竹马,心心相印,外人绝对不能cha足。
顾重阳感觉到王九郎有些不悦,毕竟郝邵阳拦着了他们的去路,她介绍道:“是,郝公子是我大伯母娘家侄儿,临江侯世孙。”
她又对郝邵阳道:“郝公子,这位是文国公府王九郎。”
玉树公子王九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不过王九郎深居浅出,真正见过他面的人少之又少。他又比郝邵阳大了好几岁,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圈子的,所以没有见过面。
郝邵阳看着他飘然的风姿,俊朗的面容,心里越发觉得忌惮,语气却很生硬:“原来是玉树公子王九郎,多谢王公子愿意搭载重阳表妹回京城,剩下的路程我自会带她走,就不劳烦文国公府了。”
他说话太直白太不客气了,顾重阳不由担心地看了他一眼。
王九郎脸色不变,眼神却比刚才更冷了几分:“原来郝公子与顾小姐有亲,按说我应该同意郝公子的请求,只不过我回京城的时候,沈先生再三jiāo代让我将顾小姐平安送到庆阳侯府。”
郝邵阳脸色不好看,正yù开口,王九郎却不给他cha话的机会:“再者,郝公子已经成婚,顾小姐却云英未嫁,虽然是姻亲,但孤男寡女同乘一车,难免有失妥当。更何况,郝公子与顾小姐还是毁过亲的,这事qíng传出去对顾小姐的名声有大碍,恕我不能同意了。”
郝邵阳觉得自己心头像被人捅了一刀,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眼中也尽是痛苦之色。
他生生地忍住,对顾重阳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是我失于考虑了,重阳表妹就劳烦王公子了。既然都是回京城,那就一起吧。”
顾重阳松了一口气,看了郝邵阳一眼就进了王家的马车,她歉意地对抱真夫人道:“先生,对不起,因为我的缘故耽误行程了。”
抱真夫人一点都不生气,只微笑道:“这点时间算什么,我们十几日水路都走过来了,也不差这一天半天。”
她语气轻快温柔,眸中含笑,心qíng很好。
她的九郎自打八岁之后就跟她越来越疏远,xing格也越变越冷,从一开始的眼中都是愤怒到后来云淡风轻面无表qíng,万事万物都不放在心上,中间还萌生出要落发为僧的念头,她真怕他一辈子都这样了。
如今他有了喜欢的姑娘,也会紧张担心,也会动怒生气,还会像小狗一样护食,这才是正常的小青年,这才有人的烟火气。
她怎么会生气呢?她只会高兴。
马车动的时候,顾重阳突然听到王九郎说:“郝公子在这通州岸等了三四天,来的时候,并未告诉家人吧,如今临江侯府找人恐怕要将整个京城翻过来了。”
郝邵阳的声音充满了诧异:“王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王九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我刚才听车夫说,尊夫人昨天上午就发动了,胎儿却迟迟不肯出来,八成是难产……”
他的话还未落音,就听到郝邵阳“驾”了一声,鞭子重重地打在马身上,顾重阳也十分惊愕,忙撩了帘子朝外看。只见官道上郝邵阳亲自驾乘的马车已经跑出很快,掀起一阵土huáng色的烟尘。
她不由呼了一口气,有三分的失落与七分的轻松,既然他们已经成亲,还生下一个孩子,郝邵阳与赵小姐定然相处的还算愉快吧。她祝福他们,也彻底放下了一桩心事。
就是不知道赵小姐孩子生下来没有,若真是难产,胎儿与大人会不会有危险。
半天的路程之后,天色已经到了huáng昏,马车停在了庆阳侯府门口,王九郎在马车外等着,看着顾重阳进了顾家的大门这才蹬车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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