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郎走到chuáng边,不由放轻了声音:“顾小姐,你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对于装病一事,顾重阳之前不是没做过,可这一次却觉得异常羞耻:“只是有些累。”
昨天白天还好好的,他昨晚来的时候,她也很正常,怎么突然病了?八成跟昨天晚上的事qíng有关。
王九郎拉了椅子在chuáng边坐下,示意阿敏阿纳出去,然后问她:“是不是因为有歹人上船,吓到你了?”
他竟然提起了昨晚,顾重阳想起他捂着她的嘴,想起他坐在chuáng边伏在她耳边说话,想起昨天晚上她做的那个荒唐的梦,脸又开始发热,呼吸也有些急促:“没,昨晚有九郎陪着,我没害怕。”
话一出口,她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这话也太暧昧了些,什么叫昨晚九郎陪着……
虽然隔着帘子,顾重阳还是羞得慌,她觉得越来越热,只想找个地dòng钻进去。
可没有地dòng,她只好抓过被子蒙住了头。
她因为紧张,呼吸急促,可听在王九郎耳中却不是这么回事了。怎么病得这么严重,连气息都不稳了?
“是不是着凉了?”
一定是他昨晚让她看星星打开窗户的时候chuī了江风冻着了。他常年在外行走,什么都无所谓,可小丫头养在深闺,身体娇弱,哪跟他一样。
王九郎自责道:“我知道你现在难受,那就躺着,不要起来。等会午膳,我让人端进来。等下午我们靠了岸,我就让人请大夫给你治病。”
“不用!”顾重阳想也不想就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大声阻止:“我没事,只是有些微不舒服罢了,我是大夫,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你别请大夫。”
小丫头是怕请大夫怕吃药?
这可不行,讳疾忌医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王九郎长臂一挥,扯开了帐幔。
与此同时,顾重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包在了被中,从头到脚一点没露在外面。
王九郎更加奇怪了,小丫头到底怎么了。
伸手去扯被子,又觉得不合适。
王九郎不自在地收回手,轻声道:“顾小姐,你把自己捂起来做什么?”
chuáng上的人像个蚕茧一样一动不动,毫不理会他的问话。
王九郎不由扶额,小丫头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他突然重重跺脚,然后低声急促道:“怎么有兵器碰撞的声音?不好,定是歹人又上船了。”
“在哪?”顾重阳大吃一惊,忙推开被子,坐了起来。
船上一片寂静,哪里有兵器的声音,顾重阳惊疑,去看王九郎,只见他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沉着脸瞪着她。
顾重阳知道自己上当,也知道自己理亏,在他冷峻视线的bī视下低下了头。
“为什么装病?”
顾重阳怎么可能承认:“我没有。”
见她理直气壮的样,王九郎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她小脸红扑扑的,眼神清亮有神,哪里有半分的病态?
此刻被他撞破,还死不承认,真是气人。这才回了京城半年,她竟然就沾染了内宅妇人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恶习,这还得了!
她竟然还在他面前撒谎,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
“抬起头来,看着我!”王九郎声音比刚才更冷了。
看就看,谁怕谁!
顾重阳不甘示弱地抬起头看他,四目相对,看到王九郎眼中的审视,她的底气突然没有那么足了。
他用看陌生人的眼神审视她,顾重阳又心慌又委屈,她撇了撇嘴,带了几分哭腔:“我的确有些不舒服。”
她是生病了啊,生了一种一见他就忍不住盯着看的病。
九郎那么骄傲,定然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看的,她不过是想在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之前不见他而已。他怎么能用那么眼神看她,难道她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吗?
顾重阳想起昨晚她做的荒唐的梦,更加心慌委屈,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你……”
王九郎更加无奈,满腹的不悦消失的一gān二净。小丫头越来越娇气了,只能哄着捧着,连一句重话都受不了。
“我就是不舒服!”顾重阳见王九郎神色不如刚才那么qiáng硬了,越发有了底气:“女孩子身体不像男子那么qiáng壮,会不舒服是常有的事,你凭什么断定我装病?”
王九郎不由呆住。
原本落在她脸上的视线慢慢下移,一直移到她腹部以下双腿之间那一片,隐隐约约又闻到一股血腥味,一下子明白了。
顾重阳早因为他的视线而羞得无地自容了,她不过随口一扯,怎么王九郎就能想到那里去了。他的眼睛还落在她身上,虽然隔着被子,可也让她觉得身体发烫发软,几乎要坐不住了。
她羞得几乎要哭出来。
王九郎突然站起来:“你好好休息。”
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可脚步却有几分急促。
看着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王九郎刚才脚步虚晃了一下,顾重阳没来由地笑了出来。
她抱着被子,美美地打了个滚。
“哎呦!”腹部突然传来一阵闷痛,熟悉的感觉让顾重阳赶紧掀开被子,只见chuáng单上晕染了淡淡的血迹,歪打正着,她的月事竟然真的来了。
等到吃饭的时候,厨房果然将饭菜送了过来。
阿敏更是小心翼翼地将饭菜捧到顾重阳面前,让她坐在chuáng上吃。
她有手有脚好好的的,坐在chuáng上吃饭像个什么样子。顾重阳自然不同意,不顾阿敏阿纳两个人的劝阻起了chuáng。
等到了傍晚,船还是停靠了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里,顾重阳吃了晚饭,又站在窗边看码头上热闹的人群。四月天已经热了,码头上很多卸货抗货的汉子赤。luǒ着上身,露出jīng壮麦色的胸。膛,健壮而有力。
顾重阳赶紧将视线收回来,不敢再看。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他们的船再次开启了。
阿敏笑眯眯地捧了一束桃花过来,将原来已经开败的了桃花换掉,又在鱼缸中放了几尾小锦鲤,还在窗棂上贴了窗花,桌柜上也铺上了崭新的桌布,就连入门处的撒花帘子都撤下来换成了透气的湘妃竹。
船舱内焕然一新,更像女孩子的闺房了。
他们在行船,这些东西都没有,必定是上岸买的。这船虽然大,可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王九郎。
他可真是细心,连这样的细节都考虑到了,或许他对她也是放在心上的吧。
顾重阳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明眸皓齿,笑靥含chūn,不由伸出手拂过自己的嘴唇,她长得也很好看,九郎会喜欢她不也十分正常吗?
九郎从来不曾对别的女子假以辞色,却对她很好,很有耐心,甚至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他帮她解决问题,手拉着手教她戏冰,跟她琴筝和弦,就算没有喜欢她,也应该是有些许好感的吧。
或许王九郎离她并不遥远,或许她可以离他更进一步。
顾重阳心中激dàng,被自己大胆的想法羞红了脸。
“小姐,这是九郎特意吩咐厨房给您熬的乌jī汤。”阿敏哼着歌儿刚刚把房间布置好,又不知疲倦地端了汤来:“您趁热喝吧,可以暖暖肚子。”
jī汤送到手边,一股药味铺面而来,当归,huáng芪,红枣……全是补血补气减轻女子月事腹痛的药材。
九郎他真是太细心了,连这种事都为她考虑到了。两世为人,还是头一回有男子这样对她。
真是想不胡思乱想都难。
顾重阳红着脸,接了乌jī汤,毫不犹豫地喝了。
月亮升起来了,顾重阳看着弯弯的月牙,闪烁的星空,想起昨晚二人一起的景象,又觉得一阵甜蜜。
“小姐,九郎来了。”阿敏喊了一声,就掀了湘妃竹帘。
王九郎换着月白色的jiāo领袍,比前几天薄了很多,显得他长身玉立,挺拔如松。
“好些了吗?”王九郎坐在椅子上问她,神色十分磊落,好像在问她吃饭了没有一样随意。
“好多了。”顾重阳点点头,觉得有些尴尬,更多的却是甜蜜。
她不抬头,只认真地对比手中的平安符,一红一huáng,好像陷入了僵局,难以取舍。
王九郎果然被她的动作说吸引,视线落在平安符上:“这是什么?”
“是平安符。”顾重阳压着内心的悸动,皱着眉头道:“出发的前一天,我跟伯祖母一起去潭拓寺上香,遇到了礼部侍郎府的夫人与公子,还有大理寺卿家的夫人与公子,两位夫人很是喜欢我,分别赠我平安符。”
顾重阳顿了顿道:“伯祖母说,两位夫人有要跟顾家结亲的意思,而两位公子相貌人品都十分不错,她让我自己选。”
她咽了咽口水,悄悄地看了王九郎一眼。如果他对她有好感,定然会有表示的吧!
没想到王九郎却转过身去,只留了背影给她,声音也毫无起伏,十分冷静:“女子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你是该谨慎一些。等回了京城,我让人查一下这两人的品xing,就算他二人不行,京城还有许多青年俊杰。抱真夫人的弟子从来都不愁嫁,你不必着急。只要你乖乖听话,将我jiāo代的事qíng办好,我一定会给你挑个如意郎君。”
顾重阳就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心都凉了。
她可真是痴心妄想,九郎乃人中龙凤,对她好那也是希望她为他办事,她竟然如此自作多qíng以为九郎对她另眼相待,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也是她蠢,竟然将九郎当成普通的男子。玉树公子王九郎,龙章凤姿,轩如朝霞,从十五岁开始,爱慕他的京都贵女何其多,他一个都不曾看上,又岂会看上空有脸蛋毫无内涵学识的她!
顾重阳脸色发白,qiáng撑着道:“是,等我回了京城,就让伯祖母回了这两家人,我会遵守约定把事qíng做完。”
也绝不会再自作多qíng,胡思乱想。幸好九郎不知道她的心思,否则她真的再也无颜面对他了。
短暂的难受之后,顾重阳很快就想开了。这一切,就当是她做了一个美好的梦吧,如今梦醒了,也该回到现实了。
王九郎面对着窗外,看上江水涌动,只觉得自己的心qíng也跟那汹涌的江水一样在奔腾叫嚣。可惜他不能露出声色,只能生生地忍着,忍到心里刺刺的疼。她长大了,该嫁人了,他必须要离开她了。
等这一趟回了京城,他们就再也不要见面了吧。这一次,是他放纵了。
借着给姑姑治病的机会靠近她。明知道不会有结果,他却失了理智,由着自己的心胡来,为能靠近她而高兴。殊不知这样反而是在害她。
她迟早是要嫁人的,他不能耽误她。
王九郎苦笑,掩住心里的苦涩,转过身来:“我父亲是入赘到王家的,你知道吧?”
话题转的有些快,顾重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我之前听说过。”
知道他接下来讲的话可能很重要,顾重阳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注意力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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