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老侯爷亡故了,他丁忧在家,就算报了名也不能去参加庶吉士考试。
三年之后,又会出来两三百名新科进士,谁还会记得他呢?
可万万没想到,三年丁忧结束,他一除服,就立马去拜访师座,jiāo好同年,拉拢昔日同窗。
她当时并非放在眼里,只觉得他翻不出什么大làng花。
谁知道,他一面打着庆阳侯府的名头,一面用沈氏的嫁妆重金贿赂重要的人物,一步一步打通关节,终于在吏部得到了外放贵池县的文书。
一想到三年前他离开时那嚣张的嘴脸,葛老夫人就气得心肝直颤。
早知如此,她当初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沈氏这个低贱的商户女进门。
她以为沈氏不过是个低贱的商户女,定然不能给老四任何的帮助。可没想到,她娘家家资富庶,这两年更是生意越做越大。老四坐拥金山,想要爬上去,容易了很多。
老四这个庶子步步高升,安荣富贵,而她的长子顾占鹏虽然承爵做了庆阳侯,却因为任职陕西行都司都指挥同知,要常年戍边哈密卫,与她骨ròu分离不说,还要忍受边关的苦寒寂寞。
这是何等的不公!
她不能容忍那个贱人的儿子有辉煌的前途,绝不容许。
虽然老四在南边任上jiāo好上司,不惜拿重金贿赂,在贵池这三年他过得顺风顺水,眼看着三年任满参加考课,若是能评得上等,自然高升有望。
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贱种爬上去?
幸喜今年南直隶考课评选的主管是大夫人郝氏娘家弟弟的小舅子,凭着这层关系,她终于让老四的评选结果变为下等。别说他升官是奢望,就是想连任也不可能。
他以为自己贿赂了上峰就升官无忧,却没想到自己半路上来了个截胡。
等他发现的时候,就是想补救也来不及了。
一想到四房的人趾高气昂而去,灰头土脸而回,葛老夫人心里的就多了几分痛快。
老四,这只是刚刚开始呢。
我让你在吏部侯一辈子的缺,却永远不能当官!
顾重阳跟母亲一起回到荣冬院,父亲焦急地在院门口来回踱步,见她们二人回来了,父亲忙迎上来:“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夫人,老太太没有刁难……”
“老爷!”母亲打断了父亲的话,轻声道:“进去再说。”
父亲看了看左右,见路边有几个洒扫的丫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就止住了话头。
三人进了内室,父亲得知母亲被老太太罚跪,满脸都是愧疚:“夫人,是我对不住你,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
“老爷,一家人何必说什么你我。”母亲受了委屈,此刻脸上却一点都不难过。相反,因为有父亲的心疼与尊重,她觉得十分满足:“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这点子委屈算什么。我这么多年未能有孕,你不也是一直担待我,不愿意纳妾吗?”
“哎呀!夫人,当着孩子的面,你说这些做什么?”父亲有些赧然地挥挥手:“伍嬷嬷,你快拿药膏来,我看看夫人的腿怎么样了。”
看着父亲与母亲互诉衷肠,顾重阳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第27章 。长房来人
前一世顾重阳在婆婆延恩侯老夫人那里受了委屈,回来只能偷偷地哭,默默地埋怨。
她以为母亲会跟自己一样,可是她想错了,母亲一点也不难过。
因为有父亲理解她,关心她。所以,就算是老太太刁难她,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为父亲付出,母亲甘之如饴。
反观前世的自己,不如母亲良多。至少贺润年从来没有理解过自己,宽慰过自己,更不要说像父亲这样不纳妾了。
是不是就是因为如此,所以,她后来才会慢慢对贺润年死心呢?
她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对贺润年死心,是因为听了师父的一席话,所以才茅塞顿开。
如今想来,恐怕在自己心里,早就不奢望贺润年的qíng爱了吧?至少,他们之前从没有像父亲与母亲这般,心心相印过。
父亲与母亲在室内说话,伍嬷嬷与一gān丫鬟都退的远远的,顾重阳坐在明堂的门槛上想心事。
突然屋里传来父亲的怒喝声:“……真是欺人太甚!她到底要做什么?”
“老爷,你小声点。”母亲柔声劝慰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往后你请过安之后,就不要在内院呆着了。她自然拿你没有办法。”
“可是你怎么办?”父亲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甘:“琼枝,父亲临死之际,她用一碗毒药bī死了我姨娘,我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如今,难道还要我看着她bī死你吗?这怎么行,这怎么行?”
顾重阳闻言不由愕然!
她一直以为父亲与老太太不过是嫡母与庶子之间素来的矛盾,没想到他们之间的矛盾居然这么深。
老太太居然bī死了父亲的生母苏姨奶奶。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怪不得他们刚回来,老太太就这样尖锐地对待他们。
可老太太到底占着嫡母的名头,这样来往jiāo锋,暂时她们或许能避其锋芒。长此以往,父亲恐怕要吃大亏。
“琼枝!”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激动,他唤着母亲的名字道:“琼枝,我们分出去吧。”
这个主意好!
顾重阳不由激动起来,若是能分出去,他们以后就再也不用看老太太的嘴脸了。母亲不用应付恶婆婆,她也不用禁锢在这内宅里面。
顾重阳对父亲的这个想法十分赞同。
“老爷,万万不可!”母亲惊呼出声道:“分家一事,向来只能由上人提出,做小辈怎么能擅做主张?若要分家,除非上人不在了,兄弟才能请阖族长辈做见证分家。如今老太太尚在,焉能分家?”
“我知道,我知道。”父亲显得有些烦躁:“老太太此刻怕正等着拿捏我的错处呢,若我提出分家,岂不是正中她的下怀?这不孝的大帽子一旦戴在了头上,我这辈子就毁了。”
顾重阳不由默然,大齐朝以孝治天下,不孝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做官。而眼下,他们的困境,只能通过父亲的仕途去化解。
只要父亲仕途顺利,能够外放,他们便如游鱼入海,老太太也鞭长莫及。就算不能外放,哪怕任京官,老太太多少也忌惮些。
最坏的就是眼前的qíng况,父亲没有个一官半职……
如果母亲有个位高权重的娘家,恐怕父亲也不会被掣肘得这么厉害!外祖家只是商户,又远在南京,实在没有办法给父亲帮助。
呸呸呸!
两位舅舅疼爱自己视如己出,前一世更为自己做了良多,她怎么能嫌弃舅舅的出身?商户又怎么样?舅舅没偷没抢,靠自己的本事挣钱,一点也不比别人差!
不过说起来,父亲真是难得。一点也没有因为母亲的出身怠慢她。母亲这么多年没有生个男丁,父亲也从来不曾责怪过母亲半分。更不曾左一个通房,右一个妾氏,庶子庶女朝外蹦。
看看别的侯府公子,不是眠花卧柳走jī逗狗成为纨绔弟子,就是像二伯父那样被继母养成弱懦无能的样子,胸无大志只知道混吃等喝。
父亲发奋努力,在嫡母的压迫下走出一条路,后来还坐上小九卿之一的国子监祭酒。
不怪前世别人提起父亲总是竖起大拇指。
不过母亲也很不错,温柔善良,又十分的美貌。
听着室内父母双亲的说话声,顾重阳越发坚定了要改变命运,维护这个家庭的决心。
父亲给母亲上完药之后,就吩咐蘅芜摆饭。
食不言,寝不语。
顾重阳与父亲、母亲沉默无言地用了饭。蘅芜领着丫鬟们刚刚把残羹撤下去,伍嬷嬷就神色郑重地进来禀道:“四夫人,长房来人了。”
母亲闻言,神色一变,立马就站了起来,忙道:“来的是谁?”
“是长房老夫人身边的丁嬷嬷。”
母亲听了,更是如临大敌,连声道:“快请进来。”
这下子,别说是母亲了,就是父亲也脸色一变:“夫人,我们这回太失礼了。”语气中有一丝责备。
“是妾身疏忽了。”母亲歉意道:“老爷快到室内去,丁嬷嬷那里jiāo给我来周旋。”
父亲听了也不答话,转身就朝内室跑,一不小心还还踢到了椅子,趔趄了几下才站稳。
顾重阳见了不由愕然。
父亲已过了而立之年,怎么还如此毛躁?
再说了,长房崔老夫人最是个通qíng达理之人,就算我们失礼了,只要认认真真地道歉,她老人家一定不会责怪我们的。
父亲却不愿意面对,反而把事qíng都推到母亲身上,真不符合他平时稳重的作风。
顾重阳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
这事qíng要从头说起。
顾家分内四房外两房。
内四房分别是大房庆阳侯大老爷顾占鹏、二房二老爷顾占羽、三房三老爷顾占云、四房就是顾重阳父亲这一房。
外两房分为长房与次房。
长房老太爷顾柏与次房老太爷顾杨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两个。
顾柏是嫡出,顾杨是庶出。
顾家老祖宗顾岳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得了丹书铁卷与世袭罔替的爵位,这庆阳侯的爵位一路传承,一直传到了顾柏也就是长房老太爷那一辈。
长房老太爷顾柏是嫡子,爵位毫无悬念地落到了他的头上。
可世事无常,柏老太爷成亲三个月之后陪建兴皇帝南下巡察,途中皇帝遇刺,柏老太爷与刺客殊死搏斗,替皇帝挡了一剑,救了皇帝一命,自己却撒手人寰。因他膝下空虚,当时没有儿子,这爵位就由他庶出的弟弟顾杨继承。
顾杨,就是顾重阳的祖父,顾家次房的老太爷。
后来,顾杨又把爵位传给了自己的嫡长子,也就是如今庆阳侯府的当家人顾占鹏。
长房与次房的两位老太爷虽然都不在了,但是却一直没有分家。
为了区分,府里的人一直称呼顾柏那边为长房,而庆阳侯顾占鹏则被成为小长房或大房。
如今这府里的当家人,自然是葛老夫人。可长房老夫人崔氏,却是葛老夫人的嫂子,若论资历地位,她比葛老夫人还要高。她虽然不大管事,但是整个侯府却没有人敢轻视她。
她是长辈,她们四房外出三年回到京城按理是要去给长房崔老夫人请安的。
昨天她们没去,今天她们还是没去。
如今长房崔老夫人派了人来,她们方想起这碴。论理,的确是父亲与母亲的不是。
不一会,伍嬷嬷就领着丁嬷嬷走了进来。
丁嬷嬷是长房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在顾家、在长房老夫人面前地位超然,别说是母亲了,就是次老太太葛氏见了丁嬷嬷,也不敢拿大。
“四夫人。”丁嬷嬷冲母亲行礼。
母亲哪里敢受,忙上前托住了丁嬷嬷的胳膊,笑语盈盈道:“老夫人身边片刻都离不得嬷嬷,有什么事qíng找个小丫鬟来说一声就是了,怎么劳动嬷嬷您亲自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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