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刚才的诊断,方子并没有开错啊。
难道真是她诊断错了?
顾重阳脑海中冒出各种猜测,两脚不由越来越快。
人没进屋子就听到延恩侯夫人的哭声了,她儿啊、ròu啊的哭个不止。
顾重阳赶紧走进屋,就看到延恩侯夫人突然止了哭声,软绵绵地歪倒在身边丫鬟的身上。
“夫人这是伤心劳累过度晕厥了,不用担心,扶她回去休息一会就行了。”
顾重阳让人把延恩侯夫人扶开,弯下腰去查看贺润年的qíng况。
她的心不由一个咯噔!
贺润年陷入深度昏迷,牙关紧咬,两腮的ròu轻轻颤抖,原本通红的脸变得格外苍白,虽然依然在冒汗,却冷汗淋漓。摸摸四肢,也凉冰冰的。
的确是要不行了。
顾重阳脑中登时感觉到不妙,她竟然失手了。
是她诊错了吗?不、不、不,贺润年这是毒疮攻心,脉症相合,这一点没有错。
那问题出在哪里?难道是天要亡贺润年?如果师父他老人家在这里就好了。
顾重阳脑中乱哄哄的,站在那里有片刻的呆滞。
原本一直压抑着哭声的顾重珠突然承受不住,颤抖着问顾重阳:“四妹妹,果真没救了吗?连你也没办法了吗?”
师父说她很有天分,天生就是做医生的料,将全身的医术传给她。
且不说上一世,就说重生之后,她治过的大大小小的病例也不算少了,每一次都是药到病除,怎么这一次失手了呢?
顾重阳喉咙发gān,不知道怎么回答顾重珠。
她给很多人治过病,病人家属都把希望压到她身上,视她为救命稻糙。她治好了人,得到了赞赏,心里格外满足。
难道这一次,要让二姐姐失望吗?
不、不、不,她一定能治好贺润年的,一定能找出问题所在的。
顾重阳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道:“我再看看。”
阿敏搬了凳子,顾重阳在chuáng榻边坐了下来,开始仔细地给贺润年诊脉。
脉象跟之前切时一样,又疾又燥,顾重阳很想立刻收回手,可到底又仔细地号了一会,这一号,的确发现问题了。
贺润年的脉浮于表面,用力按则无根。
顾重阳收回手,赶紧让人拿银筷子开翘开贺润年的牙关,舌苔黢黑如墨染一样,那舌头湿滑厚腻像一条鲶鱼。
她顿时恍然。
贺润年的确是疮毒攻心,体内有热,但之前请的那些太医已经给了他开了不少清热凉血的药了,他身上疡疮之热毒其实已经消散了。此刻他昏迷的原因,并非因为疮毒之热,而是因为后颈除一直流脓水,又不能及时补充水分影响,导致身体真yīn损耗枯竭,太医也好,她也罢,开的都是凉药,让他阳气大伤,自然危机。
就好比一棵因gān涸而奄奄一息的禾苗,在阳光下晒着快要枯竭,此时给它遮阳庇荫是解决不了它的问题的,想要它活命,就必须要给它浇水。
顾重阳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可贺润年yīn阳两竭,还能活吗?
她立马去按他脚上的太溪xué,按下去跳动不止,连绵不绝,不由大喜,贺润年尚有生机。
当务之急,是要回阳救逆,补气生机,必须重用人参、附子,将贺润年从鬼门关前拉回来。
“快拿纸笔来。”
顾重阳当机立断,开了合参附汤、生脉散两个方子,部分药材加减,让下人立马去抓。
参附汤救人于垂危之时,可保阳气不脱;生脉散益气养yīn生津,敛yīn止汗,令气yīn两复,两方相合,可起死回生。
等下人买药、煎药之后,在顾重阳的指挥下,用银筷子翘开贺润年的牙关,将药灌了进去。
喂完第一遍药,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贺润年还没有行,qíng况暂时不明,顾重阳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离开,遂于众人一起守着。
每半个时辰让贺润年服一遍药,一连服用了五六次,直到三更天(夜里一点)顾重阳困倦不已坐在椅子上朦胧要睡去的时候,顾重珠突然发出的欣喜声惊醒了她。
“夫君的手指动了,眼皮也动了几下。”
顾重阳jīng神一震,睡意全无,立马走过来查看贺润年的qíng况。
他身上淋漓的冷汗已经止住了,冰凉的四肢也慢慢有了温度,顾重阳给他号脉,脉象已经变得徐缓。
就在此时,贺润年突然睁开了眼睛,先是疲倦,接着便是茫然地盯着顾重阳看。
顾重珠大喜,唤了一声:“夫君!”
贺润年并未看她,只慢慢将双目阖上。
顾重珠骇然:“四妹妹,这……刚才是不是回……”
“不是回光返照。”顾重阳道:“放心吧,已经转危为安了。”
“真的!”顾重珠喜极而泣,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
“是真的。”顾重阳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他只是睡着了。”
顾重阳第二天一大早才回到庆阳侯府,梳洗吃饭之后,她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了。
阿敏笑嘻嘻地走进来道:“小姐,贺三公子已经醒了,二姑奶奶来接您去延恩侯府复诊,已经在禧荣院等了半天了。”
昨天她熬了大半夜,二姐姐比她熬的时间更长,贺润年真是好福气,二姐姐嫁了他之后一颗心就扑在他身上,连从前的那些坏脾气都收敛了。
顾重阳沐浴更衣,一身清慡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们四小姐来了。”二夫人费氏满脸堆笑,热qíng又亲切:“昨天可辛苦你了。”
“自家亲戚,都是应该的。”顾重阳半真不假对顾重珠道:“只要二姐姐舍得掏诊费,这点子辛苦算什么。”
顾重珠愣了片刻方道:“四妹妹放心,你救了夫君的命,我跟延恩侯府上下都记着你的qíng,这诊金一定不会少的。”
“那我就放心了。”顾重阳笑道:“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快去给三公子看看病吧。”
她出诊给贺润年治病,延恩侯府付丰厚的诊金,财货两清,谁也不欠谁的qíng。
延恩侯府贺润年已经醒了,但他身体没有康复,jīng神也很倦怠,只呆呆地躺在chuáng上,双目空dòng。
听丫鬟说顾重珠与顾重阳二人来了,他忙动了动,想要起身。
顾重珠一脸的紧张,三步并作两步跑到chuáng前阻止他:“夫君,快别动,你要什么,跟我说。”
贺润年看了顾重阳一眼,又看了一眼顾重珠,虚弱地摇了摇头:“没事。”
“二姐姐,把三公子扶起来吧。”顾重阳道:“这样躺着不利于伤口愈合,而且他已经脱离危险了,应该坐起来动一动,身上有了活力,伤口长得也快些。”
“原来是这样,是我无知了。”顾重珠就作势要扶贺润年起来,没想到贺润年却拨开她的手道:“我自己可以。”
被这样拒绝,顾重珠丝毫没有尴尬,只为贺润年能自己起来而感觉到高兴。
顾重阳就坐到了贺润年的对面。
“有劳四妹妹了。”贺润年轻轻地说了这一句,主动将袖子捋开,把手腕放到了顾重阳面前。
他半死不活的时候跟现在完全是两个感觉,特别现在伸出了胳膊,还叫她四妹妹,顾重阳觉得很怪异。
可顾重珠看着呢,贺润年也并不知道自己心里的种种,顾重阳qiáng忍着心里的诡异,给他诊脉。
贺润年的眼光就一直落在她的脸上:“听说四妹妹与王九郎定亲了,我还没有恭喜四妹妹呢。”
他嘴里说的恭喜的话,可不知怎么回事,顾重阳听在耳中却觉得有一股淡淡的嘲讽。
“三公子客气了。”顾重阳把手收回来道:“把头转过去,我看看你颈上的疮。”
“我突然觉得有些口渴。”
“我这就去给你倒茶水。”顾重珠便如听了圣旨一般,赶紧去倒茶去了。
贺润年的看向顾重阳的眼神就变得大胆放肆起来。
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正是最漂亮最娇俏的时候,她娇如chūn花般的容貌、妖娆聘婷的身子有温度。一如他梦中的模样。那真的只是个梦吗?
看着看着,他的眼神就露出几分贪恋痴慕来。
顾重阳大怒:“把头转过去。”
贺润年轻轻转头,露出碗口大的恶疮来。
顾重阳一伸手就用两根手指重重地按在伤口附近,贺润年吃痛,忍不住呼出声来。
顾重阳心里痛快,道:“还不错,涂上生肌去腐的膏药,我在给你开个方子,不出十天就可以到处走动,用上一个月就可以结疤完全康复了。”
谁知贺润年却陡然伸手抓住了顾重阳的手腕,目光热烈而痴缠地看着她:“重阳,你还在恨我吗?从前的事qíng都是我不对,你能原谅我吗?”
第197章 。第 197 章
顾重阳大骇,万万没想到贺润年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这一世,顾重阳与他并无jiāo集的,他说的这些爱呀恨呀完全是无稽之谈。
他的话看似没头没脑,可顾重阳是经历过重生的,她当时就猜到贺润年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这不由令她满脸骇然,脑中空白。
贺润年握着她的手,眼睛痴痴地看着她,声音就带充满了懊恼与悔恨:“你恨我也是应该的,都是我的错,你走之后……”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发现不对劲走上前来的阿纳一计手刀砍晕了。
“小姐,你没事吧?”她将顾重阳护在身后,阿敏也赶紧上前搂了顾重阳安抚她。
顾重阳反应了过来,忙道:“没事,没事。”
此时,顾重珠进来了。
顾重阳就对两人使了一个不要声张的眼神,阿敏阿纳会意,忙垂手站到一旁。
“三公子是不是醒的很早,刚才突然说很累,这才躺下就睡着了。”顾重阳道:“他今天胃口好吗?”
“夫君今天胃口不错,饭量比从前稍微弱点,但是跟这几天相比已经是极好的了。”顾重珠放下茶盏,走到chuáng边,给贺润年盖上了被子,十分的体贴。
“能吃能睡是好事qíng,这几天他元气大伤应该补一补,可有些东西是发物,要忌口的。”顾重阳见她没有察觉异样,心里松了一口气:“走,我到外面开方子,再跟你说那些东西不能吃。”
顾重珠果然没觉得异常,陪着顾重阳到外间开了方子,又感恩戴德地送了顾重阳走。
“真没想到那贺三公子竟然这么不是东西!”刚刚坐上马车,阿敏就忿忿不平道:“您刚刚救了他的命,他竟然就这般轻薄小姐,他怎么敢!阿纳刚才那一下也太轻了,就该一掌直接送他见阎王才是!”
她义愤填膺的样子,好像受了天大委屈,让顾重阳不由想发笑,心里的惊惶不安也消散了很多。
“我估计他可能是病得太严重了,神智还没有完全清醒,要不然就是将我当成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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