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了然地点点头,将内室的帘子掀开了一条fèng。
顾重芝已经换掉了脏污的衣裳,和衣半坐在chuáng上默然垂泪,顾重阳正在轻声安慰她。
的确没有发生杀人的事qíng,谷雨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她松了一口气,还有打听八卦的闲心::“听说二夫人下午来过了?”
“是。”雪梨脸上闪过一抹痛惜:“这一次下手特别重,小姐的脸都肿了。”
“二夫人真是过分。”谷雨目轻轻巧巧地挑拨了一句,又不痛不痒地安慰了几句“难为你们了”之类的话,就离开了。
而顾重阳却让顾重芝现在就去:“趁着大伯母着人来看望你,你借着道谢感激的借口去,丝毫不显突兀。三姐姐,你信我这一回,能不能脱离顾家就看你今天晚上的表现了。”
“四妹妹!我自然是信的。”
顾重阳跟顾重芝一起出了丁香院,一个去大夫人的宜chūn院,一个回海棠馆。
到了海棠馆门口,绿芜就道:“咦,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了?青芷丹心她们难道没有吩咐小丫头给咱们留门吗?”
说着,她走上前去叩门。
“是谁?”门内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绿芜吓了一跳:“还能是谁?自然是四小姐回来了,你们怎么搞的,四小姐还没有回来就把门给关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五十出头的婆子垂手站在门侧,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四小姐,您总算是回来了,我都等了您大半天了。”
是邱嬷嬷!
上一世她投靠了葛碧莲,跟着葛碧莲一起作威作福欺rǔ顾重阳。这一世母亲出事的时候,荣冬院从上到下所得仆妇丫鬟死的死,卖的卖,只有她不仅留了下来,还被四老爷任命为荣冬院的管事嬷嬷。看来,她恐怕早就暗中投靠了四老爷了。
这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顾重阳看着她就觉得恶心。
“原来是邱嬷嬷。”顾重阳进了门,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qíng吗?”
邱嬷嬷笑吟吟道:“自打先头四夫人过世之后,您这个院子就一直乱糟糟的,没人料理。四老爷说,从今儿开始,老奴我就是这海棠院的管事嬷嬷了。”
第105章 。第 105 章
一个时辰前,顾重阳跟四老爷顾占茗大吵一架,二人不欢而散,顾重阳甩袖而走。
四老爷顾占茗却因为顾重阳已经知道事qíng真相而愤怒不已,可愤怒之后,他心里涌起一股后怕。
一旦顾重阳负气之下把事qíng嚷出去,顾家颜面何存,他又如何能继续在朝堂立足?
越想越是着急,他手足无措地在庑廊下打圈圈。
躲在一边的邱嬷嬷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她走上前来问:“四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四老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了这一句话吓了一跳。待他看清眼前的人是邱嬷嬷时,不由又是一喜。
他怎么把邱嬷嬷给忘了!
沈氏死的时候,就是她骗了伍大成进来,帮着他瞒天过海;南京沈家舅兄来的时候,也是邱嬷嬷作证,力证沈氏与伍大成有染的事实。自己能娶葛小姐,邱嬷嬷也出了不少力,这些日子以来四房内宅的事qíng更是邱嬷嬷一手打点。
再没有人比邱嬷嬷更老实可靠了。
“你来的正好!”四老爷忙把事qíng的来龙去脉告诉了邱嬷嬷:“……我看她是铁了心要跟我作对,我说要送她去庵堂她也不怕,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邱嬷嬷也吓了一跳,她也没有想到顾重阳居然会知道事qíng的真相。
她不由急的只拍腿:“四老爷,事qíng都到这一步了,四小姐怎么可能还会听您的话。她如此忤逆不孝,您必须要立马将四小姐看管起来才是。”
“对、对、对。”四老爷忙道:“是应该把她看管起来,省的她到处胡言乱语败坏我的名声。”
邱嬷嬷夸张道:“还有,您要赶紧去跟老太太商量对策,万一南京沈家知道了,可就大事不妙了。”
“你说的很对,我要立马去跟老太太说明。”四老爷反而不急了:“沈家虽然要防,但也不必过于害怕,沈氏失身在前,说破天也是他们沈家理亏。”
“哎呦,我的四老爷,你怎么这么糊涂?出了这样的事qíng,你说沈家还会听你的吗?他们自然会听四小姐的话,到时候,还不是任由四小姐污蔑您?我们家是簪缨望族,名声大过天,沈家是低贱的商户,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焉知他们不会撕破脸皮,做出无法无天的事qíng来?”
见四老爷眉头紧皱,显然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邱嬷嬷又道:“眼看着月底新夫人就要进门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娶了葛小姐进门,他就是老太太的嫡系了,到时候顾家的人脉资源都会倾斜到他的身上来,他的仕途必定会更上一层楼。邱嬷嬷说的没错,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幸好自己叫了邱嬷嬷来,否则事qíng恐怕不堪设想。
四老爷惊得冷汗淋淋,忙夸道:“多亏有你帮着我出主意,等这件事qíng完了,我立马升你做管事,给你涨月例钱。我这就去老太太的院子,亲自跟她把事qíng说明,你去海棠院看住四小姐,千万别让她出什么乱子。”
“老爷说的是。”邱嬷嬷眼珠子乱转:“只是四小姐xing子不好,这名不正言不顺的的,恐怕我压制不住她!”
“什么xing子不好,她就是天生没规矩,目无尊长,忤逆不孝!”四老爷冷哼一声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海棠院的管事嬷嬷了,四小姐院子里的事qíng全权jiāo由你负责。那些丫鬟婆子若是不听话,你只管打一顿卖出去,就是四小姐不听管教,你也不必客气!从前,我是太惯着她了。”
邱嬷嬷心中正恨顾重阳之前当着葛家人的面给她没脸,听了四老爷的话正中下怀,她忙不迭地应了一声,然后道:“四老爷,您放心去安荣院吧,四小姐就jiāo给我了,我保证把海棠院看管的严严实实,绝不会让四小姐随意跟外面的人接触。”
四老爷二话没说,急匆匆地朝安荣院赶去。
等到了安荣院门口,望着黑黢黢的内宅与挂在院门口如怪shòu眼睛的两个大灯笼,四老爷的脚步不由带了几分踟蹰。
天色晚了,老太太该休息了,自己这样冒冒然然地闯进去,会不会惹得她不喜?
虽然跟葛老夫人达成了协议,但是对于这个继母,他心里依然十分的排斥,童年给了他留下了太多的yīn影,他骨子里对葛老夫人其实是有几分怕的。
他的心里不由有些打鼓。
重阳是他的女儿,先头十几年,他更是如珠似宝地捧在手掌心。他疼她,自然也可以教训她。虽然这段日子以来,父女两个越走越远,甚至水火难容,但顾重阳的身上毕竟流着他的血。
若是他这样冒冒然然地进去了,老太太知道今天发生的事qíng,恐怕会因此而更加厌恶重阳,会责怪她,甚至会拿家法处置她。老太太不是亲祖母,不会心疼,可他却是重阳的亲生父亲,怎么能不心疼呢?
这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老太太会不会因此觉得他碌碌无能连个小孩子都摆不平,所以不愿意把顾家的资源给他用?
若是那样的话,可就糟了。从贵池县回来后的那几个月,他饱尝了官场的冷漠无qíng,若是失去顾家的帮助,他一定还会再次陷入那样的窘境。不,绝对不行,他绝对不能失去顾家的支撑。
可如果他不去,自己是断断压制不住重阳的。
脑海中闪过顾重阳那言辞锋利如刀,凶悍、泼辣的样子,四老爷又是一阵为难。
万一真如邱嬷嬷所说,重阳把事qíng闹大了,捅了出去,沈家舅兄不仅不会支持自己,甚至会与自己闹翻,他一世的清名受损不说,沈家再也不拿银子支持自己,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等事qíng到了那个地步,依然瞒不过老太太。老太太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qíng谁都无法预料。
与其到了那时候不能收场,不如现在去跟老太太说清楚。她深谙内宅之道,二嫂与二丫头之前那么嚣张,在老太太面前还不是服服帖帖乖乖听话。想来治理一个重阳,对老太太而言,是不在话下的。
不是他不疼重阳这个女儿,是重阳忤逆在先,他不能不教训他。
这样一想,四老爷就心安理得起来,他不再犹豫,而是迫不及待地敲开了安荣院的门。
听四老爷把话说完之后,葛老夫人果然很生气,然而眼中只是寒光一闪,片刻就恢复了平静。
顾家无人了,这个庶子是顾家唯一有官身的人。局势如此,她再不能从前那样对他随意喝骂了。
她把紧紧攥着的手松开,云淡风轻道:“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也值得你急成这样。”
“四丫头这孩子,我一直很喜欢她,只是从前她养在沈氏身边,我也不能太过gān涉。如今她母亲不在了,我这个做祖母的,少不得要多费点心,替她母亲管教她几年!”
葛老夫人说的时候,脸色十分和蔼,语气也很平常,可管教这两个字却咬的很重。
四老爷如何能听不出来?
他眸中闪过一丝犹豫,yù言又止。
葛老夫人眉头一挑:“怎么,这就心疼了?”
“老太太说哪里话。”四老爷忙道:“老太太愿意管教重阳,是她的福气。可这孩子毕竟野惯了,我是怕累着了您。”
哼!葛老夫人心中闪过一丝嘲讽,脸上却越发和蔼,她语重心长道:“就是因为她野惯了,所以我才要好好管教她。一则,沈氏是商户出身,四丫头有这样的母亲,本身就矮人一等;二则,她是丧妇长女,以后可不好说亲。我知道你只有这一个女儿,难免溺爱,可你要知道,你这样溺爱反而是害了她。”
四老爷低头垂手应是。
葛老夫人又道:“将她带在我身边,好好教养几年,有了规矩,以后可就好说亲了。四丫头这么好的模样,若是埋没了,岂不可惜?你这个做父亲的,难道不希望她嫁个好人家吗?你难道不想有个高门大户世家公子做女婿吗?四丫头嫁得高门,对你仕途有利,对我们顾家也有利啊。”
这句话一下子就打中了四老爷的心,重阳的确长得漂亮,若这能嫁入高门,对他的确是一大助力。若有了做侯爷的女婿,他在顾家就真正能挺起腰杆了。
这样想着,语气就软了三分:“老太太这般为儿子考虑,为重阳考虑,真是用心良苦了。”
“你不必恭维我。”葛老夫人道:“我知道你只有这一个女儿,所以舍不得,其实大可不必。等碧莲进门了,三年两抱,给你生几个嫡子,你何必还为孩子的事发愁。到时候你有娇妻嫡子,还有高门女婿,不仅你的仕途不用担心,就连你嫡子的前途也不用愁了,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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