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毛、头、脚和肠子之类的都跟着刷锅水倒掉,剩下的ròu和肝、胗他都留下切成了薄片。海鸟身上没有什么脂肪,他就把皮撕下来搁到锅里煎出油,再搁上剔掉ròu的鸟架子小火熬煮。
固体酒jīng的火小,这一熬就足足熬了一下午,邵宗严支着伞继续划船,把换固体酒jīng的任务jiāo给了唐虞。这么一块块换到了晚上,汤已经熬得稠了,汤面上浮起一层huáng色的油脂,中央点火的地方咕嘟嘟冒着泡,香气浓得让人流口水。
自从水开后,唐虞每次换固体酒jīng就要问一次能不能吃饭了,可是这个回答被足足拖了三个小时。直到太阳落山,整个海面上只剩下这点火苗的光芒,管做饭的人才大发慈悲地说了句:“行了,吃吧。”
唐虞抄起筷子就去捞鸟架,啃了一口又觉着顺序不对,连忙往另两个碗里捞了几块,讪笑着说:“宗严,你跟鱼大仙也吃啊。”
晏寒江已经变过一回人,也就不再掩饰身份,从缸里爬出来,坐在自己的小碗里等吃饭。邵宗严把凝好的鸟血划成小块倒进锅里煮,鱼片和jī片摆在炉边让唐虞涮着吃,自己拿小碗倒了gān辣椒、麻椒和盐,剔下jī架上的ròu蘸着料喂给晏寒江。
他还是有些遗憾,边喂边感叹:“就是火太小了,要不然炒炒料做个辣锅底涮着才好。”
小糙鱼就着他的筷子小口吃ròu,先是剔成小块的白煮鸟ròu,再来就是刚刚涮得断生的鲜嫩鱼ròu片和鸟ròu片。这只海鸟的ròu不如jīròu嫩,却有着家禽难以比拟的紧实口感和天然香味,再蘸一点香辣的调料,更是叫人胃口大开。
邵道长还给他涮了点鸟胗和心肝,内脏口感脆嫩,配上煮得入味的碎血块,满满含着做菜人的jīng巧心思。吃完再喝一勺醇厚的ròu汤,整个身体就自内而外的温暖起来。
鱼类到底都是冷血动物,就是变成人形之后也无法像真正的人类那么温暖。所以他就更喜欢热腾腾的辣味食物,因为吃了这种东西,会让他感觉自己更像人类。
就像眼前这个温暖的人类。
晏寒江伸出小小的胳膊,双手握住温暖得让他向往的手指,拍了拍指尖,劝道:“你也快吃吧,别光顾着别人。”
邵宗严点点头,却没立刻吃东西,而是拿清水投了投手绢,给他擦掉脸、胸口和尾巴上粘到的油渍。之后又拿洗洁jīng替他搓gān净了尾部鳞片,用手帕擦gān再套上小袍子,自己才坐过去吃饭。
唐虞那边已经不动筷了,端着碗傻愣愣看着糙鱼jīng。邵道长轻咳一声把他的魂儿叫回来,带着点儿自己并没查觉到的不悦地问道:“看什么呢?”
唐虞惊醒过来,把目光挪到他脸上注视许久,忽然问道:“男神你缺儿子吗?上过大学会演戏会唱歌的那种?”
……
“我已说了,我只是个凡人而已,并非神仙。至于娶妻生子,那要看缘份。”邵男神奇怪地看了唐虞一眼,随口敷衍着,低头在锅里捞起ròu来。
男神真冷淡!
唐虞再度感到了人不如鱼,可是对着这个救了他的鱼大仙,却是连吃醋的念头都提不起来了。
小船又在海里漂流了一夜,第二天再划了半个白天,他们终于在海面尽头望见了睽违已久的大陆。而地图上象征传送阵的那一点,距他们也已经不远了。
但是要进入文明社会,一个在海上时不需要考虑的新问题又来了。
唐虞没有衣服穿。
他是邵宗严直接从chuáng上背走的,当时两人都没想起衣服来,后来到了海上更是不需要,现在看见陆地,他们才想起没裤子的问题。
唐虞自己倒想得开,只要能离开魏凌,别说穿睡衣,就是光着屁股上街他都愿意。反正就算真上了报纸,他那时候也该穿到其他世界,根本不用管形象不形象的了。但万能的客服小哥不允许客户丢这样的脸,他包里拿出针线和剪刀,把两件睡袍都剪了,拼成一条复古的高腰洒脚免裆裤。
他顺便把衬衫借给了客户,自己空心穿着西装,托着鱼缸大摇大摆地混进了海滩的游客里。
离开海滩不远就是高速路。沿着这条路走上二十公里,在高速路入口和本地机场之间的一座纪念雕塑旁边,就是千蜃阁设在本地的传送阵了。
唐虞看着路牌,摸摸下巴,老道地说:“咱们得找人搭个顺风车,要不走到明天也走不到那儿。”
邵道长点点头,拉着他的手就朝附近停着的一辆越野车走去,敲敲车门,对里面的司机露出一丝浅笑。
司机立刻打开车门,激动地问:“你们要搭车吗?”
唐虞惊诧道:“这也行?”
邵道长笑而不语,直接坐上了车子。
这要是不行的话,他们难道不能拿刀架着司机bī他开过去吗?
江湖人的思路就是这么简单管用!
20分钟后,他们就出了高速收费站,那辆被打劫的司机浑然不知自己差点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还在背后恋恋不舍地朝着恐怖份子及其同伴挥手。两人头也不回地朝广场走去,手里拿着地图,但实际上根本用不着——高大的总统像下,一个红衣黑发、肩上站着金乌的清俊男子正在围着雕像散步,身上萦绕着淡淡灵光,在他们眼里犹如黑暗中的焰火一般显眼。
唐虞脑中一片空白,qiáng捺着激动之qíng一步步走向那里,邵宗严却因经历过一次有了经验,正犹豫着要不要请他一会儿做评价时别打差评。
斟酌良久正yù开口,背后却忽然响声一道饱含怒气的喑哑喊声,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
“唐虞!你对得起我吗?”
这声音带来的恐怖记忆仍然深植在唐虞心里,他脸上的欢喜顿时失色,应声回头,便看到了一张曾深深伤害过他心灵的俊秀面孔。
那人穿着白色休闲西装,气质高雅,风度翩翩,正是魏凌惦念了十几年的白月光苏鸿羽。在他身后站着一排保镖,离他最近的赫然有魏凌最信赖的,曾在海上堵截过他们的退役国际佣兵汤森。
两个因为霸道总裁产生了jiāo集的男人隔空对望,眼神胶着,仿佛能这么凝视到天荒地老。
另一道饱含愤恨的声音突然响起,斥责唐虞水xing杨花、见一个爱一个。他这才恍然发现声音来源是在众人腰下,循着声音低头望去,便看见了脸色青huáng、眼圈深黑,一副纵yù过度的模样坐在轮椅上的魏凌。
第25章 第二次救援
魏凌虽然看着一副气虚体弱的模样,气xing却丝毫不减,坐在轮椅上颐指气使地叫道:“过来!唐虞,我的耐心不多,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过来!不要bī我在大庭广众下动手!”
唐虞下意识躲到邵宗严身后,攥着他的衣角低声问道:“他……你那个药效果怎么样,他现在什么qíng况?”
邵宗严拍了拍他的手,冷然笑道:“现在怎么样都无所谓,端看你想让他怎么样。现在不是在海上,有许多手段我也施展得开了。”
他淡淡一笑,眉眼之间傲气横流,缓缓扫过魏凌和苏鸿羽身后的保镖,竟没有一个人敢与他对视。守在苏鸿羽身边的汤森更是当场退了两步,低着头喃喃骂道:“妖怪!”
不是妖怪,怎么能在海面上如履平地?怎么他船上突然冒出来个黑衣黑伞的男人,往他面前一站,那片海上莫然其妙地就起了风làng了?
这段经历他们回去就给老板说了,可老板根本不信,还冤枉他们被这个妖jīng勾了魂儿,故意放走了他和唐虞。可是他们真的委屈啊!
要不是老板非要玩色诱,根本就不会给他们空出这个私奔的机会。唐虞又不是块石头,往哪儿一锁就丢不了了,脚长在人家身上,光看脸……看chuáng上的表现人家也知道跟谁不是?
汤森和他身边的同事都是这般反应,魏凌气得差点背过气儿去,一挥手命令众人:“把他们给我扣下来!不许伤到唐虞,那个姓邵的随便你们怎么样!”
有几个没经过海上那一仗的人听命掏出枪来,汤森等人却反shexing地后缩,已是被海上那一战打出心理yīn影了。然而举得最高的那只枪却被一只苍白纤瘦的手按了下来,苏鸿羽走到众人面前,深qíng般地看着唐虞,缓缓开口:
“你就是唐虞吧?我叫苏鸿羽,是魏凌的同学兼死党,你大概也听说过我。不过事qíng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的,我们能坐下谈谈吗?”
他长得和唐虞确实有四五分像,身上带着一股沉静的书卷气,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唐虞却只觉着一股怨气从心底撞出来,冷笑道:“坐下来?好啊,这地下挺gān净的,我先坐为敬,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反正打死他也不离开男神和鱼大仙!
他真敢往地上坐,魏凌气得又要骂,却被苏鸿羽轻轻按住唇,沉下脸一言不发地靠在椅背上。
苏鸿羽神色不动,垂眸瞟了魏凌一眼,温温柔柔地对唐虞说:“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和阿凌的关系有误会,但我向你保证,我们之间真的只是普通朋友,他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你。”
魏凌怒道:“用不着跟他解释……”
苏鸿羽在他头上按了一记,继续苦口婆心地劝唐虞:“魏凌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我们两家是世jiāo,我和他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发小,所以我很清楚,他人很好,只是xing格内敛,不擅表达。或许这点给你造成了错误印象,以为他很难亲近,但他真的是个很难得的男人……”
唐虞冷笑道:“温柔?温柔的人会因为我想离开他就打断我的肋骨,把我绑到荒无人迹的岛上囚困qiángX?”
魏凌怒道:“谁允许你离开我的!你是我的人,就该乖乖地留在我身边,你要不跑我何必惩罚你?我难道对你不好吗?我把你从十八线小明星捧到了现在的影视一哥位置上,还给你接了国际大牌代言……”
苏鸿羽轻咳一声,让魏凌闭嘴,又换了个角度来劝:“但他也是因为爱你才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魏家伯父伯母脾气不好,从小就经常在他面前吵架、冷战甚至动手,所以他也不是很懂得怎么对待自己喜欢的人……”
“他打过你吗?”
“呃?你在说什么?”苏鸿羽的发言被邵宗严打断,一时不知该不该回答。
唐虞这边气得说不出话来,邵道长也是看不下去,便揉了揉他的头顶,扬声替客户问道:“我在他岛上才住了一天,就听到他的保镖、厨子,还有他自己说过,唐虞只是你的替代品。按说他最爱的是你,他打过你吗?”
“你!是你故意挑唆唐虞离开我,没有你之前他从没有过这样的念头!”魏凌拍着轮椅扶手怒斥客服,还想要站起来一展自己的雄风,当着唐虞的面把邵宗严打倒,让他知道自己才是他唯一的归宿。
可惜腿脚不给力,屁股才挪起来一点,人就又虚脱地坐了下去。
苏鸿羽按着他的肩膀硬把他压了下去,涨红着一张脸,眼中仿佛含着泪花,用一种朗诵般的深qíng语调问邵宗严:“我知道你是唐虞的朋友,就好像我是魏凌最好的兄弟一样,我们作为朋友,不是应该为他们的幸福打算吗?哪有qíng侣在一起从不吵架的,魏凌他只是不擅表达,但我能保证他是真的爱唐虞的。他除了在年轻无知时错以为自己爱过我以外,从没对别人动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