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医先前一直沉默,这会儿听到高子辛的话后,他便知道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于是他说道:“陛下,臣心里的确有个猜测,只是不敢说。”
高子辛压抑地挑眉,这姓李的是想老实jiāo代了?不过,这话听着可真是不顺耳!
高子辛忍不住说道:“朕要的是太平嗜睡的原因,你要么现在说出来,要么就跪到外面去给朕好好想,想清楚了再来告诉朕!”
李太医闻言一哆嗦,明白自己是自作聪明了。
他不禁苦笑,老老实实地说道:“陛下,臣以为,太平是年纪大了,jīng力不济,加上天气炎热,所以才会嗜睡。”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李太医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所以说起话来反而格外gān脆,一点也不像刚刚那般吞吞吐吐的模样。
高子辛脸色一沉,喃喃说道:“年纪大了……”
他突然想起刚刚在慈宁宫看见的太平,它在睡觉,一直没有醒过来。
高子辛突然担心起来,从第一眼见面的时候他就看出它的年纪大了,只是当时他还不知道它老迈的身体里有着先皇的灵魂。
所以,当时他也只是把它当个稀奇玩意儿而已,觉得它特别有灵xing,特别跟他投缘,而且能长到那么大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后来知道了那是先皇,他又记着先皇曾经做的那些荒唐事,心里一直对它颇为不满,态度也多有不敬。
可是他真的没想到,他好不容易活过来的父皇竟然这么快就出了事。
高子辛回忆着太平那苍老的guī壳和皮肤,心里异常难受,他沉默了很久,才不满地问道:“乌guī的寿命不是很长吗?它怎么会……”
李太医存了死志后,倒是越发放得开了,他说道:“陛下,以正常乌guī的体型来推测,太平恐怕已经活了上百年,甚至更长。”所以说,它已经很老了。
高子辛一听这话就不满,纠结了许久,才问道:“那你觉得,它还有多长的寿命?”
李太医苦笑不已:“陛下,世事无绝对,人的寿命有长有段,乌guī自然也是一样,臣学艺不jīng,实在没法判断它究竟还能够有多长的寿命。”
高子辛也知道自己刚刚的问题是qiáng人所难了,不过听到李太医的话,他心中倒是生出了几分希望:“按照你的意思……如果太平能得到妥善照顾,调理得当,是不是就能活得更久?”
李太医老老实实点头:“陛下圣明。”
高子辛顿时松了口气:“既如此,日后便由你负责为它调理。”
一听这话,李太医顿时后悔不迭,他可不是shòu医,哪知道乌guī该如何调理?乌guī跟人又不一样,他也没办法通过把脉看出来。
犹豫片刻,李太医还是说道:“陛下,臣才疏学浅,对乌guī实在了解不多,恐怕难当此重任。”
说完他就把头磕在地上不动了。
高子辛不满地皱起眉头:“你这是不愿意?”
李太医只得继续说道:“臣并非不愿意,只是担心才疏学浅,以致误诊,反而得不偿失。”
高子辛不耐烦地打断他:“既然你知道自己才疏学浅,就多看看书,多向人请教,何必自bào自弃?行了,你要是觉得你一个人办不好,就让陈太医帮你。朕只有一个要求,必须让太平好好活着!”
这下,李太医再不敢抗旨了,只能跟陈太医一起领旨谢恩。
只是出去之后,陈太医看向李太医的目光就格外不满了——你一个人就行了,gān嘛拖着我下水啊!
李太医假装没察觉到陈太医灼灼的目光,目不转睛地朝前走。
陈太医悲愤地瞪着他的背影,灼灼的目光恨不得把李太医给she成筛子。直到他想起这里是什么地方,才吓得收敛了眼神,快步追了上去。
等离开了勤政殿,二人才敢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有种绝处逢生之感。
刚刚,他们真以为自己死定了。
好在当今天子不像先皇一样喜欢砍人脑袋,没要他们的命。
二人一路朝太医院走,心里忍不住感慨起来。捡回了一条小命之后,他们因为太平而对高子辛生出的些微不满倒是淡了下去。
而与此同时,慈宁宫的贺氏已经知道了高子辛离开后便宣召了陈太医和李太医的事。
她忍不住冲着已经醒过来的太平笑了笑,调侃道:“你看,他还是很关心你的。”
太平得意地扬了扬脑袋,那是,高子辛可是它看好的宝贝儿砸,不关心它关心谁?哼!
不过,它一想到自己最近越来越嗜睡也忍不住担心起来,恋恋不舍地看着贺氏:“啊啊啊啊啊啊啊。”绫儿,朕舍不得你。
随着越来越嗜睡,它心中的不安便越来越qiáng烈,甚至很多时候睡过去了都会梦见自己又死了。
只剩下老乌guī毫无声息的丑陋尸体摆在贺氏和高子辛面前。
太平越想越害怕,忍不住爬到贺氏身边,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啊啊啊啊啊啊啊。”绫儿,你说朕是不是又要死了?
贺氏突然就明白了它的意思,她用手指轻轻摸着太平的脑袋,目光深沉地看着远方,一句话也没说。
第104章 太平的决定
太平很担心自己哪天就会突然死掉,每每想到那个可能,它就觉得异常害怕。
它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和贺氏跟高子辛永诀。
它觉得,以“他”当年做的那些荒唐事,死了之后下地狱都够了,成为太平的这些日子,根本就是偷来的,早晚得还回去,然后一切回归正轨。
可是,它一点也不想跟妻儿分开,就算只能作为一只老乌guī活着,它也希望能一直陪着贺氏,看着她寿终正寝,看着高子辛儿孙满堂。
然而,它大概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想到这个可能,太平的心qíng就变得异常低落。它犹豫良久,突然有了一个决定。再次亲昵地蹭了蹭贺氏的手后,太平“啊啊啊”叫了几声。
尽管知道贺氏听不懂,它还是本能地告诉她——绫儿,朕去看看儿砸。
贺氏朝它微微一笑,仿佛在说“哀家知道了”,然后她注视着太平慢腾腾离开的身影,直到太平的身影彻底消失,她才突然说道:“白芷,吩咐下去,从今日起哀家只食素斋。另外,替哀家布置一个小佛堂,再找些佛经来,哀家想看看。”
白芷顿时红了眼眶,她虽然不知道太平的真正身份,却看得出贺氏对太平感qíng很深。太平最近的不对劲她也看出来了,知道贺氏心里肯定很不好受。
只是她没想到,贺氏堂堂太后之尊,竟然愿意为了太平做到这样的地步。
她觉得很心疼,贺氏自从入宫以来就一直过得不容易,先皇去后他们的日子倒是轻松得多了,可她看得出来,贺氏并不开心。
只有高子辛来的时候,贺氏的心qíng才会好一些。
可是高子辛要处理国事,哪可能整日陪着贺氏?
后来太平出现了,她亲眼看着贺氏的心qíng一天天好起来,本来还觉得高兴,觉得贺氏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哪想到,太平竟然又……
犹豫良久,白芷忍不住跪下来劝道:“娘娘,您得顾忌着自己的身子啊,哪能整日茹素呢?若是陛下知道了,他一定会担心的。”
贺氏淡淡地看她一眼:“你起来吧,哀家年纪大了,那些荤物吃多了反而不好克化,倒是素斋吃着更清慡些。”
白芷立即不赞同地说道:“娘娘年华正好呢,哪里老了?”
虽说贺氏已经三十好几了,可是岁月似乎对她格外留qíng,面容看着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绝对不算老。
可是贺氏主意已定,显然不是一个小小的白芷能劝说得动的。
贺氏想了想,担心高子辛知道了跑来反对,gān脆又说道:“罢了,日后直接在慈宁宫的小厨房做吧,你记得通知御膳房那边,让他们日后不必做了。”
白芷还想再劝,就被贺氏冷冷地看了一眼,只得将所有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而另一边,太平丝毫不知道贺氏已经打算为它吃斋念佛,只为求佛祖保佑它平安无事了。它慢腾腾地爬出慈宁宫后,便觉得疲惫一阵阵袭来,完全不似当初刚重生的时候。
这感觉仿佛是在提醒它就要命不久矣,让太平越发心慌。
它甚至不像当初那样,为了脸面不让人抱着了,它直接爬向了小顺子,然后朝他抬抬爪子:“啊啊啊啊!”抱着朕走。
小顺子起先不太明白,气得太平又叫了好几声,还用爪子勾着他的衣服要朝他身上爬,他才突然明白了太平的意思,赶紧把太平抱了起来。
为了让太平舒服,他直接用双手托住了太平的肚子。
结果太平实在太沉了,小顺子细胳膊细腿,差点儿把太平给摔下去。
还是旁边的侍卫一看不好,赶紧把太平接了过去用手托着。
这侍卫长得孔武有力,把太平托得很稳,完全不必担心会把太平摔下去。
太平暗暗松了口气,不屑地看了小顺子一眼,便“啊啊啊”地冲侍卫叫起来,示意他赶紧走。
侍卫有些不解,不知道太平要去哪里。好在小顺子知道太平的意思,飞快说道:“它肯定是想去见陛下,咱们直接带它去勤政殿吧。”
太平一听立即点了点脑袋,表示小顺子说对了。侍卫见状,这才小心翼翼地托着太平往勤政殿而去。
它到的时候,凤瑄已经在勤政殿里了。
他已经彻查了常宁和宫女水云落水的事,确定并非是外人潜入做的手脚,是二人自己去的那个偏僻的莲花池后,便命人暗中盯着昏迷不醒的常宁公主和宫女水云,只等二人醒来之后,再行询问。
之后,他便迫不及待地跑来见了高子辛。
高子辛本来还打算亲自去见他,结果凤瑄一来,他倒是故意沉下了脸色,一脸不悦的模样。
凤瑄根本没想到高子辛是在故意跟他赌气,他本能地想到刚刚得到的qíng报,高子辛宣召了陈太医和李太医,以及太平最近嗜睡的事,便以为高子辛是在为太平的事生气。
他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虽说他以前总是故意气太平,高子辛也经常对太平不假辞色,可是太平毕竟是先皇,是高子辛的生身父亲,高子辛对他必然是有感qíng的。
所以他气归气,却从不会做得太过分。
再说了,他还不至于小气到跟一个倒霉得变成老乌guī的人过不去。
所以意识到太平可能会不好,凤瑄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劝高子辛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从他记事起,就没有父母,一直是师父教导。后来他师父归天,他虽然冷心冷qíng,却依然难受了一阵。
如今,他的小狐狸怕是更加难受吧。
暗暗叹了口气,凤瑄朝前走了一步,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高子辛正生闷气,见他这副yù言又止的模样,心qíng顿时变得更糟糕了,脑子里疯狂地猜测着凤瑄到底有什么事qíng瞒着他,到底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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