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江逸正被一只高高大大皮毛厚实的羊驮在背上,江逸大裳的兜帽挂在羊角上,他整个人四脚朝天地仰躺着,上不来下不去。周遭还围着一圈羊,那架势明显是在阻拦江逸下来。
苏云起当即就笑了。
其他人更是不客气地大笑出声,尤其是苏白生,简直要被自家儿子的蠢样笑哭。
“别光顾着笑啊,快来帮帮我!”江逸又羞又恼,红着脸怒视看笑话的众人。
大伙又笑了一会儿,苏云起和江池宴这才上前,一个扶人一个解大裳,这才把他解救下来。
自己背上的“小玩意儿”没了,那只羊似乎还挺不高兴,低下头就要顶这两个抢它东西的人。
苏云起抬脚,一脚踩在羊头上,又好气又好笑地说:“这畜牲,还耍起横来了!”
“@#¥%……&*!”一个小孩子从羊堆里站起来,冲着他们喊出一句蒙语。
大伙一愣,这才发现羊群中竟然还藏着一个孩子。
这孩子站起来也比那只大羊高一个头的样子,人来瘦瘦小小的,也难怪他们没有发现。
苏白生站出来,以尽量平和地语气回道:“我们是从中原来的商人,不小心被风刮到了这里,你不要紧张,我们没有恶意。”当然,这句话他是用蒙语回的。
江逸虽然不明白苏白生在说什么,不过他也大致能猜到。
眼瞅着自家小爹说完后小孩仍旧没有放下戒心,江逸冲小孩笑笑,从苏云起怀里掏出一把零食,往他那边送了送。
“给你吃。”
小孩看着江逸手上的东西,有些犹豫。
江逸想了想,当着小孩的面捏起一条ròugān,放到嘴里嚼了嚼,然后张张嘴马,示意自己吃下去了。
“你看,我也吃了,很好吃。”江逸再次把手伸过去,尽量表现出最大的善意。
小孩看看江逸的嘴马,又看看他手上的零食,咽了咽口水,终于禁不住诱惑往前迈了两步。
江逸微笑着,把手往前送了送。
小孩警惕着走到适当的距离,一把将东西抢过去,又像个小猴子似的灵活地蹿了回去。
江逸摊着手退后了两步,示意自己不会伤害他。
小孩回到羊群中间,这才稍稍放松神经,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大伙一愣。
江逸惊喜地问道:“你是汉人?”
小孩想了想,摇摇头。
“你会说汉话?”江逸又问。
“会听,会说……一点。”小孩认真地回答道。
江逸高兴地笑笑,在荒漠里碰见会说汉话的小孩,也算是缘分啊!
苏云起则是想得更深些,他和身旁的苏白生jiāo换了一个眼神,jiāo流着各自的猜测。
江池宴则是更多地把注意力放在小孩那张脸上,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偶然遇到的孩子和羊群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谁都没注意到头顶的风声渐渐小了,天空也显露出本来的颜色,周遭的树枝也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模糊的呼唤,声音粗犷有力。
小孩原本在沉醉地吃着江逸给的东西,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小脸一下了亮了,扬起脑袋冲着那边大声地应了一句。
“#¥%&——”
小孩嗓门高,震得人耳朵疼。
“&%¥!”那边的声音更近了些,似乎还带着如释重负的qíng绪。
苏白生小声解释道:“小孩的父亲来了。”
江逸立马说道:“那能不能请他把我们带出去?”
几个人迅速jiāo流了一个眼神,江池宴低声道:“对外只说咱们是商人,要去大宁看货,其他的不要多说。”
“嗯。”
几人迅速调整好表qíng,等着来人。
小孩却没有gān等着,只见他高兴地把没吃完的东西装进布兜里,蹭蹭两下蹿到头羊背上,呼喊一声赶着羊群往外走。
头羊一动,其他羊都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缓慢却有序地移动起来。
江池宴摆摆手,“咱们也跟上吧!”神色间带着明显的疲惫之态。
江逸心头一动,赶紧跑到他身边搀着他的胳膊,殷勤地说:“爹,我扶着你。”
江池宴挑挑眉,以江逸的尿xing,每每南殷勤的时候肯定是有事相求。
“你爹我现在可落迫着呢,行行好别狮子大开口哇!”江池宴一边往前走一边调侃道。
其他人自杀也想到了江逸以往的劣迹,听到江池宴这么一说,皆是忍俊不禁。
“爹,你也太冤枉人了吧?我就是想尽尽孝心而已。还有你们,瞎起什么哄!”江逸不满地往苏云起等人身上看去,视线挪到苏白生身上的时候赶紧讨好地笑笑,“小爹,我可没说你哈!”
大伙又是一阵笑。
几句话的工地,他们便跟在羊群后面出了灌木丛。
小孩子从羊身上下来,三两步跑到一个穿着牧民服饰的汉子身边,被对方抱了起来。
父子两个脸挨着脸嘀咕起来,即使离得远,中间又隔着一群羊,也不难感受出高大的汉子对幼子的疼爱。
江逸等人穿过羊群,走到了一个比较合适的距离便停了下来。
小孩似乎刚好说到他们,汉子便顺着孩子手指的方向把视线放到他们身上。
江池宴上前两步,打算说明qíng况。
然而,没等江池宴开口,对方却“啊”地一声,用十分标准的汉话叫了声:“江大人?!”
第152章 姨母
江池宴仔细看着这个纯正的糙原汉子,并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任何熟悉的影子,他很确定,他不认识这个人。
然而,对方却毫不迟疑地叫出了他的姓氏,甚至还知道他曾经是“大人”……莫非,是当年做官时的旧识?
巴尔gān同样十分意外地看着江池宴,又看看他身后的苏白生,再次肯定了自己没有认错人。
他镇定了心神,抱着孩子往前紧走两步,十分热qíng地对江池宴说:“江大人,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你!去家里坐坐吧,阿月一定会很高兴的!”
如此流利的汉话从汉子嘴里说出来怎么都让人有种违和感,江逸等人奇怪地看着他。
江池宴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字眼“阿月”——仿佛脑子里突然搭上了一根弦,让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人。
然而,这种想法一旦有了,就毫无理由地扎下了根。
江池宴面色复杂地看着这个比他还要高上大半个头的异族人,用一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心qíng问了句:“梓月?”
汉子笑意明显加深,使劲点了点头。
苏白生听到江池宴叫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戒备地看向对面的男人,毫不客气地问:“你是谁?”
“我叫巴尔gān,是阿月的丈夫。”巴尔gān并没有因为苏白生的不友好而生气,相反,他在介绍自己与“阿月”的关系时,带着明显的骄傲之态。
苏白生一愣,暗自松了口气。
江池宴看着好笑,心里却又泛起一股暖意,qíng不自禁地拉起了他的手。
巴尔gān明眼看着,笑得十分真诚,“江大人和苏先生终于结成伴侣了吗?我听阿月说过,真好。”
江池宴笑笑,“不是什么江大人了,直接叫我江池宴吧!”
巴尔gān毫不矫qíng,拍着他的肩膀,叫了声:“池宴兄。”
江池宴以糙原的礼仪,和他碰了碰拳。
巴尔gān拉着江池宴,热qíng地说:“回家坐!”
江池宴从善如流,苏白生也并无迟疑。
其他人从始至终都是一脸懵,尤其是江逸,他都好奇死了,怎么也没想到他爹在荒漠里都能碰到熟人,貌似还是间接的熟人。
可是,当着人家的面,他也不好问,只得一边偷偷打量对方,一边在心里打上无数问号。
殊不知,此时此刻,江池宴的心qíng比他更要复杂一万倍,即将见到的人、即将发生的事都叫他无法预测。
苏白生看出他的纠结,暗地里抓住他的手,送上无声的安慰。
苏云起多少也是知qíng的,他似乎也受了两位长辈的影响,不由自主地揽住江逸的肩膀。
大海和小川报备一声,跑到最初的地方把马车里的东西找回来,车子损毁严重不能要了,好在包括追云和斑点之内的五匹马除了受了些惊吓之外,并无不妥。
江逸的注意力又被失而得利的马匹所吸引,迟钝地没有发现身边之人的奇怪反应。
巴尔gān却是单纯地高兴,他一心想着把这些老朋友带到妻子面前,她一定会十分开心,不再那么想家。
就这样,一行人怀着不同的心qíng跟在羊群后面缓缓地走出了这片荒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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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一个土丘,眼前的景色一变,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糙原。
糙地一片枯huáng,一条小河蜿蜒其间,河边还残留着未化的积雪。
巴尔gān的蒙古包就坐落在离河不远的地方。
小孩一看到家了,xing子也变得活泼起来,他从父亲身上溜下去,跑跑跳跳地打开羊圈的栅栏,叫唤着让头羊进去。羊群便自然而然地跟了进去。
巴尔gān引着江池宴笑人直奔蒙古包,还未走近他便兴奋地扯着嗓子大喊:“阿月,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话音刚落,里面便跑出来一个编着辫子,大概有十五六岁的少女,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圆圆的脸,眉眼间和巴尔gān十分相似。
女孩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巴尔gān身上,高高兴兴地叫道:“阿布!”
巴尔gān亲昵地拍拍他的脑袋,慈爱地说道:“快来见过客人。”
女孩走到这边,大大方方地行了糙原的礼节。
江池宴和苏白生是长辈,只微笑着点了点头,苏云起三人皆是抱拳,只有江逸学着女孩的样子,不伦不类地行了个蒙族礼。
女孩被他逗得“咯咯”笑,一边笑一边走到他身边,毫不客气地捏捏他的脸,“你长得真白!”
江逸躲开她的手,虽有些懊恼,却不至于生气,反而想到家里的梅子,顿觉亲切了几分,“你就是阿月?”
女孩一愣,顿时笑得腰都弯了下去。就连巴尔gān都跟着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向江池宴打听江逸的身份。
江池宴避开没说,巴尔gān自然也没多想。
苏云起不着痕迹地cha到两人中间,把江逸挡在身后。
这样的动静自然惊动了里面的人,只见一只白皙的手掀开厚重的毡帘,继面露出一张面目jīng致的脸。
尽管岁月不可避免地在她脸上留下些许痕迹,却无法掩盖属于这个年龄女人的独特韵味。
女人先是看到自己的丈夫,慡朗地一笑,“儿子找回来了?我跟你说,再有下次,你看我不——”
她说着,视线往众人身上一扫,看到江逸的时候,顿时愣了一下,继而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巴尔gān嘿嘿一笑,揽住妻子的腰身,不无显摆地说道:“怎么样,见到江大人是不是很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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