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捧着这堆红彤彤的山楂沉默了半晌,最后几乎是含着泪一串串放到了孩子们手里。
孩子们也很懂事,自己品尝的同时也不忘往父母嘴里塞上几粒。还有的孩子吃过一两粒之后就舍不得再吃,而是小心地收起来,想要带回家给弟弟妹妹吃。
江逸同苏云起坐在前面,虽然一直没回头,却把后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如今,小木牌已经断裂,江逸原本肩负的任务自然也就作废了。可是,此时此刻,他帮助大家的想法却更加qiáng烈。
有了这个小cha曲,马车上没了来时的热闹,大家都各自动起了心思。
江逸想着怎么收拾家里的十亩地、两个山头,还得趁冬天到来之前把屋里的炕给盘上,总不能让大海他们一直打地铺。
村民们则是想着怎么报答江逸,大家心里明白,若是没有江逸一家,他们这些人连赶集的心思都没有,更别说还能让孩子们吃上糖葫芦。
往年这个时候官府正在收税,哪个不是黑天黑地、长工短工地做才能把税银jiāo了,然后留下自家嚼用、凑出买种子的钱?
大伙都知道,江chūn糙跟着做了个把鞋子,就能买上两头小牛犊,这就是榜样。
江林那个没有长辈样子、一心冒坏水的,最终下场如何?这就是教训。
江逸家不是要种菜吗?可以去帮把手。
不是还要收拾枣山吗?没事儿也去转转吧。
听说他家的房子还要再收拾一下?这个咱们更擅长。
男人们在车后面跟着,彼此小声jiāo流着。大伙纷纷说,以后看到江逸家做什么活就相互知会一声,别管人家叫不叫都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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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逸回到家后,把剩下的零嘴儿给家里大大小小几个人分了。
大海他们起初梗着脖子不要,江逸直接塞到他们嘴里,几个人吃着吃着就红了眼圈。
江逸看着他们这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跟这些人相比,他小时候吃的那些苦真不算什么。
苏云起不忍看到江逸这副样子,拉着他到屋子里平复心qíng去了。
他们在屋里待了没多久,刚说起盘土炕的事,江chūn材就上门了。
江chūn材说的是办学堂的事。
原来,江逸他们到家没多久,有些上了心的村民和家里的长辈们商量过后,就搭着伴去了江chūn材家。
一来江chūn材是村长,这事儿由他出面也合qíng理;二来村里人都知道,村长家和江逸家走得近,况且江chūn材也是个一心为大家着想的村长,想来能说上些好话。
江逸听了江chūn材的意思,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江chūn材等了半晌,以为他不愿意,连忙说:“小逸,你别为难,这件事确实是大伯欠考虑了,光想着大伙的嘱托,竟然没思量你这里是不是方便。”
江逸知道他误会了,赶紧解释道:“大伯,您别误会,我不是为难,只是觉得办学堂这么大的事,那得多德高望重的人才能做成,我家能行么?”
江chūn材闻言松了口气,笑道:“不是我夸海口,放眼整个银坊镇,如果你家不行,就没有人能行了。”
江逸眨眨眼,不明所以,“大伯这话怎么说?”
江chūn材笑吟吟地说道:“你可听过最近村里流传的童谣?枣儿沟北青砖房,房里两个俊俏郎,一个蔚州案首,一个京城名扬,年方十六无妻娘;姑娘喜梳妆,去上针线坊,欢欢喜喜相夫郎。”
江逸整个人都惊呆了——这、这、这谁编出来的?若非这童谣里编排的人恰好就有他,江逸非得赞一句:高手在民间啊!
江chūn材继续说:“且不说别的,单凭你爹状元的名声,如果你们家能办个村塾,那就是枣儿沟孩童们几世修来的福气。小逸,你是在跟大伯装傻吧?”
江逸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衣角——这样一听,还真挺牛叉的。
“那……我跟云舒商量商量?您也知道,我不大会教导孩子,让我惯着他们吃喝玩乐还行。”
江chūn材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半天玩笑地说:“我看也得云舒那孩子出马才行,你小子除了这副长相,可没半点秀才样子!”
江逸陪着笑把江chūn材送走了。
临出大门,江chūn材又转过身来,本打算对江逸说什么,然后想了想又放弃了,只是说道:“还有一件事儿……到时候再让你大娘跟你说吧!”
江逸也没放在心上,此时他心里是有些小兴奋的。
天哪,开学校啊!江逸从来没想过他能摊上这样的大事。
虽然这事儿最后还得云舒出力,不过,江逸还是觉得自己的形象都跟着高大了起来。
他当天就跟云舒说了这件事,并且反复表达了自己希望能把这个学堂办起来的qiáng烈愿望。
反正他家有的是地方,古代的孩子们也大多懂事,听说到需要的时候还会帮先生家gān活,一举多得啊!
看云舒的表qíng像是挺为难的样子,江逸冷静下来后一想也是。当初只让他教小宝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不大乐意,更别说整个村子的孩子了。
江逸拍拍云舒的肩膀,通qíng达理地说:“你自己决定吧,不用想太多,咱家也不指着这个发达。”
云舒点点头,对着江逸笑笑。
江逸怎么看怎么觉得那笑容十分勉qiáng,看来这事儿八成得huáng。他几乎都想好了之后怎么回绝江chūn材,以及万一江chūn材让他教的话他要怎么推掉。
晚上歇息的时候,江逸给苏云起嘟囔这件事,苏云起耐心地安慰了他几句。
虽然不知道江逸听进去多少,但他后来确实老老实实地睡觉了,不再左右翻腾。
苏云起无奈又宠溺地给他扯了扯被子,轻手轻脚地出去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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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云舒就主动找到江逸,说了他的决定——他愿意办这个学塾。
这样的结果着实给了江逸一个惊喜,同样给了江chūn材一个惊喜,当然也给了枣儿沟的村民们一个惊喜。
他们穷了几代人,原本对读书也没抱多大期待。可是,自从枣儿沟来了江逸一家,一切都变了。
村民们知道,江逸家两个小哥都是读过书考上了功名的,就连他家的大姑娘都满身文气知书达理,怪不得人家钱越赚越多,日子越过越好。
能赚钱,生活能变好,读书就是好事。村民们就是这样现实。
江逸专门在后院腾出一间大屋子用作学堂。
云舒把小宝的课也暂时停了,白天黑夜地关在屋里抄认字课本,争取到开学的时候能人手一份,省下孩子们买书的钱。
苏云起闲下来的时候也帮着抄。
江逸第一次看到他的字,着实惊艳了一把,所谓“锋芒内含,风骨外显”说的就是这样的字吧,说白了就是……十分爷们儿。
与苏云起的字相比,他和云舒的字就多了几分匠气。一笔一划看似规矩,却也缺了些个xing。想必这就是决战沙场的将领和临案诵书的书生之间的区别吧!
江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再次get到这家伙的一个优点,怎么办?
这段时间,村民们也没闲着。大伙自发地上山寻了些好木头,jiāo给谭木匠打制成适合读书习字的桌椅。
谭木匠坚持不要工钱,说这是村子共同的事,他也该出一分力。后来三叔公亲自出面,从族里出了这个钱,硬是jiāo给谭木匠。
谭木匠没办法,只得收了。
江chūn材再次让人查了huáng历,找了个适合开蒙的吉日。
这一天没有摆酒,也没有放pào。云舒只是挂上事先准备好的夫子画像,领着孩子们规规矩矩磕了头,又受孩子们的礼,学堂就算正式开课了。
关于束脩,江逸原本不想收,他办学堂原本就是本着行善的心思,实在不好意思收村民们这些东西。
不过族里的长辈们都坚持按规矩来,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不jiāo束脩,不吃苦,是做不好学问的。
江逸也就没再坚持。
于是,他们家几乎一年不用买玉米面和jī蛋了,就连过年的腊ròu、熏羊腿,甚至御寒的皮坎肩都有了。
不难看出,村民们都是较着劲儿地拿出了自家最好的东西。
江逸心里热乎乎的——谁付出了,不指着能有些回报呢?
第50章 种蔬菜
枣儿沟人多地少,有限的田地都被种了粮食,村民们在把自家小小的院子塞满菜苗之后,还会在山上找些边边角角的土壤种些能吃的东西。
于是,在枣儿沟这样的小山村经常能看到这样的qíng景——山石间稍微平坦些的地方总会被人放上一层薄薄的土,或种一把chūn韭,或栽两棵白菜,如果有人上山,就会顺手捎上一把泥土、一罐水,走到哪浇到哪儿。
像江逸这样,在上好的田地里大片大片种菜的,简直可以称得上奢侈。
这种事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没准就要被戳脊梁骨了。江逸家却不同,反正他家地多,反正不用jiāo税。
由于种得晚,他家小麦地里缺苗的地方很多,林林总总加起来得有两亩多。江逸打算先紧着菠菜种,菠菜种子不够了再拿白菜、萝卜补充。
这活是个大工程,光是刨地、撒种就得费不少工夫,更别说事后还得一盆盆地端着水浇,即使他们家壮劳力多,也得起早贪黑gān好几天才行。
大海几个起得早,啃了几口gān粮就到地里去了。
江逸起来之后吃了饭,又到江chūn材家借了锄头才到地里。他刚刨了没两下,就被苏云起把锄头夺了过去。
“诶?你gān嘛?捣什么乱?”江逸直起腰,不满地看着他。
苏云起单手拎着锄头,在手上掂了掂,笑道:“我来吧,你坐一边歇着去。”
江逸急了,“你说的什么话?大家都gān活呢,我为什么要歇着!”
“小逸,老大这是心疼你呢,你就听他的吧,啊!”小六挤眉弄眼地凑热闹。
大海踹了他一脚,笑着说:“小逸别介意,这小子不着调惯了。不过,你也确实gān不惯这个,不如回家帮着云舒少爷教孩子们念书,这里有我们几个就行。”
“别叫云舒少爷,他不爱听,和我一样,直接叫名儿就行。”江逸无奈地叹了口气,“行了,我也不扯你们后腿了,我跟在后面撒种子,这个可以吧?”
大山嘿嘿笑了两声,无比憨厚地说:“这个好,逸哥就gān这个吧,和小宝一样!”
江逸看了眼围着小布袋、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小宝,哭笑不得——原来,在大伙眼里,他跟小宝的战斗力是一样一样的吗?
“逸哥和我一样诶!”
没等江逸惆怅完,小宝就高兴地凑上去,笨手笨脚却无比认真地帮江逸把兜着种子的小布袋系在胸前。
江逸赞赏地拍拍小宝的脑袋,问道:“小宝今天怎么没跟着上课?”
“二哥说……放我假,我学过了。”小宝的语气里还颇有些失望。
江逸“呵呵”地笑了一会儿,先前的矫qíng顿时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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